第79章

  第79章

  顧溫涼麵色一動,旋即輕輕頷首:「使人牢牢盯著,若有什麼事,及時告知我。」

  陸嬤嬤點頭應下,隨著時間的推移,許多夫人小姐聊得開心,自然就有人上前和她搭話,顧溫涼推脫不了,也從善如流地換上了果汁。

  秦衣竹和舒渙在她不遠處瞧著,視線時不時轉幾圈,就怕鬧出什麼么蛾子來。

  顧溫涼找了個機會走到她們身邊,鬆了一口氣,道:「應當沒事了,晚宴都過去大半了。」

  秦衣竹遲疑著道:「倒不一定,我剛才瞧鍾淺離進來了又匆匆出去,瞧著倒像是格外開心一般。」

  顧溫涼心裡一咯噔,她皺眉對身邊的丫鬟吩咐道:「去王爺那瞧瞧。」

  那丫鬟低聲應下,而後就出了去,沒有驚動任何人。

  夜色深濃,寒氣裊裊沁到人身子底去,好在樓閣里人多暖和,又熏了上好的淡香,帷幔翻飛,戲鼓聲不停,遠看王府就像是一頭潛伏在黑夜裡的巨獸,只能瞧出一個崢嶸的影子。

  顧溫涼瞧著窗外的夜色,揉了揉眉心。

  「王妃娘娘。」

  顧溫涼回眸,正見著了一臉焦急的錢氏,後者當著眾人的面叫她,「娘娘,我那女兒方才嫌閣里不夠透氣說出去走走,到現在也未回來,不會是迷路了吧?」

  顧溫涼直覺不對,卻還是淺笑著安慰:「夫人莫急,我這就遣人去找。」

  那錢氏仍是一臉的焦急,對著身邊的幾位貴夫人道:「我這女兒任性慣了,王府不比忠勇侯府,就怕她衝撞了貴人。」

  顧溫涼心底一沉,清潤的瞳孔上仿佛蒙了一層霧氣,叫人看不出裡頭的情緒來。

  這時候,陸嬤嬤一臉黑沉湊到了她耳邊稟報導:「王妃,不好了,鍾二姑娘將王爺約到了欣閣中,驚動了許多人。」

  顧溫涼只覺得腳下一個踉蹌,險些站不穩,陸嬤嬤急忙扶住她,她卻沉沉盯著忠勇侯夫人瞧了一會,才道:「走。」

  早先就覺得蹊蹺,原來是在等著她呢。

  孤男寡女,鍾淺離又是個沒臉沒皮的,說不得就要藉此賴在禹王府了。

  顧溫涼再怎麼好的脾氣,都氣得咬碎了一口銀牙。

  她不怕沈徹把持不住,就怕鍾淺離有備而來,會使些什麼下作手段。

  這時候忠勇侯夫人身邊的丫鬟大聲道:「夫人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小姐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那些個貴婦眼裡都帶上了驚奇的神色,忠勇侯夫人神色慌亂,急急跟在顧溫涼的身後,那些好看戲的夫人貴女自然也都跟上了。

  欣閣離著不遠,顧溫涼每走一步就覺得如同踩在雲端上一樣,腳下綿軟,秦衣竹沉下俏臉:「到底是防不勝防,沒想到鍾淺離竟自甘墮落到這樣的份上了。」

  顧溫涼緊了緊手裡的帕子,抿唇輕聲道:「她若是敢,必不饒她。」

  鍾淺離心悅沈徹這事幾乎人盡皆知,但因為沈徹正眼沒瞧過她一眼,慢慢的顧溫涼只以為她歇了心思,怎麼也沒想到她的膽子竟這樣大。

  自損身名,一個女兒家,她這是篤定了禹王府會接納她?

  丫鬟在前頭提著燈走得飛快,遠遠的顧溫涼一行人就瞧到了欣閣之上燈火通明,照亮了崎嶇的羊腸路。

  顧溫涼按捺住心裡的焦躁,走了上去。

  見是她來了,那些個丫鬟皆是跪下行禮,沒有一個敢直視她,欣閣裡頭燭火搖曳,帷幔輕飛,顧溫涼一時之間竟不敢將那帷幔掀開來。

  倒是忠勇侯夫人,眼看著這個節骨眼她沒動靜了,也顧不上別的什麼,直接撲了上去,同時嘴裡大聲喊著鍾淺離的小名。

  事情到了這一步,同來的貴夫人哪裡還不知內情?

  一時之間只看著她演戲,心裡暗嘆一聲,對忠勇侯府的印象急轉直下。

  能教出這樣不知廉恥的嫡女來,府裡頭幾個人腦子是好使的?

  前頭估計也是聽著了消息,顧溫涼遠遠看到了小廝點著燈尋來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禹王府恐得淪為京都笑柄。

  顧溫涼心一橫,將層層的帷幔拉了開來,才發現最先衝進去的忠勇侯夫人已經傻了眼,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說不出半個字來。

  閣里散發著一股子濃烈的香味,其次就是軟榻上鳳眸黝黑,嘶嘶吸冷氣的沈慎和他身邊衣裳裸露的鐘淺離了。

  顯而易見,兩人都中了迷香,神智不清,再加上鍾淺離身上的下作東西,才會叫一向不沾女色的沈慎如此狼狽。

  沈慎見她來了,銳利的眼神才弱了下來,偏頭軟在軟榻上,他身子本就不好,還被使了迷藥,若不是強撐著一口氣,說不定真要如了鍾淺離的意。

  「來人,將江王殿下扶起來。」

  「將閣里的香收起來,他們中藥了,拿盆水來。」

  顧溫涼早先的一股子震驚都成了震怒,她沉聲命令道。

  外頭的女眷都炸開了鍋,顧溫涼目光如刀,看向呆傻了的忠勇侯夫人,聲音里夾雜著顯而易見的怒火。

  「侯夫人,你可知對王爺下藥的後果?

  江王身子若出了什麼好歹,忠勇侯府擔待得起嗎?」

  錢氏尚還回不過神來,聽了顧溫涼這話,又看到周遭人異樣的眼光,一張老臉也掛不住了,大聲道:「王妃可莫要血口噴人反過來倒打一耙,明明是我女兒被江王輕薄了去,怎麼反要賴上侯府?」

  顧溫涼險些被氣笑,她咬牙道:「輕薄?

  錢氏你睜大眼睛去裡頭瞧瞧,是誰不要麵皮穿了那身衣裳對江王動手動腳的?

  江王可沒有動你女兒一根汗毛!」

  她心裡頭動了氣,胸膛起伏得厲害,秦衣竹美目寒涼,環了顧溫涼的手臂道:「你肚子裡有胎兒,不宜動氣,當下之急,先找證據處理問題。」

  「搜。」

  舒渙跟在她身邊,原本透著靈氣的眸都黯了下來,她不聲響地掀開帷幔,與一臉狼狽黑著臉平復呼吸的沈慎對上,又看著另一邊衣衫不整的鐘淺離,許久不說話。

  「渙寶你聽本王說。」

  沈慎有些急了,想去拉她的手臂,卻站都站不起來,無力得叫他心頭暴怒。

  舒渙走到神智還未清醒過來的鐘淺離身前,揚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沈慎臉皮一抽,他眼皮直跳,道:「本王可沒碰她,舒渙你……」

  話還未說完,舒渙卻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跑了出去,他下意識要追,可到底是身體乏力,只好眼睜睜看著她跑,一拳打在床榻上。

  顧溫涼也不放心讓舒渙跑,只好叫丫鬟緊緊跟著她。

  「稟王妃,老奴在鍾二小姐的身上搜到了小半截的助情香。」

  陸嬤嬤一臉陰寒從裡頭走出來,手上還端著搜出來的東西,聲音放得不大不小剛好所有人聽見。

  顧溫涼冷冷地笑,向來柔和的眉眼凌厲起來,她婷婷裊裊站在那,卻給人一種冰寒之感,錢氏目光躲閃,硬著頭皮叫囂:「這斷斷不可能,定是有人想陷害我女兒!」

  如今這局面,出乎了她的意料,好好的禹王怎麼就變成江王了?

  大女兒對太子妃之位虎視眈眈,二女兒卻……卻和江王這般了,眾目睽睽之下,就是有心遮掩都不行。

  可若是鍾淺離進了江王府,姐妹兩人夫家相對,該支持哪個的好?

  不得不說,有的人慣是會異想天開,現下的事情還未解決,就想著往後的事了。

  「此事如何鍾二小姐怕是再清楚不過了。」

  顧溫涼朝陸嬤嬤看了一眼,後者心領神會,將一個面色蒼白的小丫鬟押了上來。

  「王妃恕罪,奴婢只是一時貪財,求王妃饒了奴婢,奴婢下次定不敢了。」

  那丫鬟生得三大五粗,聲音卻是清脆響亮,令錢氏一瞬間深深皺了眉。

  這個不會就是自己女兒找的人吧?

  這才多久就被這麼輕易找出來了?

  鍾淺離她還有沒有腦了?

  錢氏這下是有些後悔了,心裡不迭地埋怨鍾淺離不會辦事,要找也要找個嘴硬些靠譜些的人啊,這還沒開始審問就自招了,未免太過不靠譜了。

  那丫鬟越說越大聲:「王妃明鑑,奴婢全聽鍾二小姐的指使,先是去前院尋了王爺,當時心慌,在亭子上遇到了江王,加上天又黑,奴婢只看到了王爺的錦袍,就誤以為是禹王殿下,這才……」

  「這才以王妃有請的名義喚來了江王爺……王妃恕罪啊!」

  顧溫涼每聽一句,眸色就更暗一分。

  她倒是正想不明白怎麼裡頭的人成了沈慎,原來是丫鬟認錯了人,後來的事也都解釋得通了。

  鍾淺離當真迷了心智下賤到這樣的地步!脫了衣服勾引男人,她就不怕穿出去叫人恥笑一輩子嗎?

  顧溫涼只要一想到裡頭躺著的人會是沈徹,心裡的一股子火就遏制不住,又想到方才舒渙可憐兮兮的小臉上掛著的淚痕,著實動了真怒。

  「陸嬤嬤,讓鍾二姑娘好好清醒清醒。」

  她漠然地吩咐,陸嬤嬤自然恭敬地應下,隔了一會就聽見涼水落地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驚恐的尖叫。

  鍾淺離被冷水從頭澆到腳,雙手環胸瑟瑟發抖,還未來得及哭訴求做主,就看到了隔了不遠的沈慎,後者一雙鳳眸如鷹,裹挾著深濃的寒意望過來,沒有絲毫的溫度。

  她驚慌失措,不明白沈慎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禹王爺呢?」

  她喃喃地問,搞不清狀況。

  陸嬤嬤面上不好看,將她帶到離閣換了身可以見人的衣服,才幽幽道:「王爺自然還在前院招待客人。」

  鍾淺離愣住了,她揪扯著自己的衣服,不敢相信。

  這……這怎麼可能?

  她不傻,一看到沈慎方才坐在那時的表情,就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癱軟在地上成了一灘泥。

  鍾淺離像是沒骨頭一樣被人拖著出來的時候,錢氏一下子就撲了上去,母女兩如同散家之犬般抱頭痛哭。

  顧溫涼聽著就煩,道:「兩位還是想想如何給江王請罪才是吧?」

  她可是看見了先前沈慎的模樣,堂堂王爺被後宅女人耍得團團轉,他們三兄弟誰都受不了這樣的屈辱,特別是舒渙還瞧見了。

  外面突然下起雨來,噼里啪啦地落在屋檐上,顧溫涼將眾人請到另一座閣子裡,沈徹就帶著人來了。

  「沈慎怎麼樣了?」

  他開口就問,深幽的鳳眸里分明藏了兩柄尖刀,銳利之極,跟在他身後的沈唯面色也不好看。

  說到底鍾淺離是衝著他來的,沈慎這樣的無妄之災與他也有些關係。

  鍾淺離才見了他,面色激動想要上前,可被錢氏使力扯住,面色頹然得不像話。

  她們再出不起什麼丑了!

  顧溫涼的目光順著沈徹的落到鍾淺離身上,抿了抿唇道:「江王還在欣閣裡頭,太醫在診治。」

  沈徹輕輕頷首,目光冷冽如同寒冬的冰棱。

  倒是沈唯雙手背在後方,一掀嘴角道:「忠勇侯府出來的姑娘,真讓孤漲了見識。」

  無頭無尾一句話,讓錢氏瞬間面若死灰。

  太子殿下這般說,是……是不是自己大女兒已經沒希望了?

  錢氏第一次覺得鍾淺離害人不淺,若不是在眾人面前還要幾分麵皮,她早就忍不住一巴掌上去了。

  就這樣的德行,嫁到哪裡都是一樣,反倒害了侯府!

  「來人,送侯夫人和鍾二小姐回府。」

  沈徹看也不看一眼,丟下這句話就和沈唯朝欣閣去了。

  沈慎那個性子,等他徹底清醒散了藥勁,還不得將鍾淺離活活掐死?

  一場鬧劇就這樣落下帷幕,顧溫涼卻無法忘記鍾淺離被架著出去時的眼神,空洞無神,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生氣。

  她遣人換了台戲,又上了新的菜品,一時之間倒是頗為熱鬧,只是左右討論的都是方才的鬧劇。

  顧溫涼去里閣坐下,揉了揉眉心:「鍾淺離也真是沒腦子。」

  秦衣竹嗤笑一聲。

  「可這樣一來,一個江王府側妃的名頭就有了,險些還真被她如了意。」

  顧溫涼遠眺欣閣的位置,唇角現出一抹淡笑:「阿徹他不會的。」

  秦衣竹放下手裡捧的茶盞,道:「只是鍾大姑娘怕是要氣死了,經此一事,莫說王府,就是尋常世家貴族,誰敢招她入府做主母?」

  顧溫涼點了點頭,旋即問陸嬤嬤:「舒渙那丫頭呢?」

  「去了水亭那邊兒,青桃出去看著了。」

  顧溫涼這才放心,她輕輕道:「這下就單看沈慎如何取捨了。」

  欣閣,燈火通明,裡頭的人才能下床走路,簡直暴怒。

  沈慎將桌上的被子一股腦摔在地上,鳳眸狹長帶著顯而易見的滔天火氣,他陰惻惻地問:「那不要臉的下作東西呢?」

  沈唯有些同情地拍了拍他的後背,道:「送回侯府去了。

  你這打算如何?

  好歹也占了人家的便宜。」

  「本王一根毫毛沒碰她的。」

  沈慎將沈唯的手拍開,表情陰鷙,一想起鍾淺離就如同生吃了一隻蒼蠅般。

  「本王單等著明日忠勇侯如何給我一個交代。」

  說完,他掩唇低低地咳。

  沈徹一撩衣袍坐下,劍眉深深蹙起,道:「我也不曾想他忠勇侯府有那個膽量。」

  「不過……」

  沈唯面上突然帶了意味不明的笑,他隱晦地看了一眼沈慎,開了口。

  「你可真得好生補補了,現在不行沒事,日後洞房花燭,豈不難受美人恩?」

  沈慎從牙間蹦出一個生冷的字眼,氣得胸膛直起伏。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