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
顧溫涼被他半攬在懷裡,眨了眨眼睛,垂下了眼瞼。
能有多幸運能擁有一次重來的機會,得以長伴你身邊。
沈徹帶著涼意的鼻尖蹭在她的後頸上,顧溫涼嚶嚀出聲,沈徹的身子一僵。
早晚等到洞房花燭收拾了她!
沈徹站起身來,學著她慣愛的動作,勾了她玲瓏的小指。
「隨我去個地方。」
他眉目深深,沉聲道。
顧溫涼一邊接過青桃遞來的面紗,一邊疑惑道:「去什麼地方?
我不能耽擱太久,得回府陪爹爹用晚膳。」
眼看著就要嫁入王府,她能陪顧奕懷的時日並不多了,而她每每湊在顧奕懷身邊時,後者總是一臉不甚在意,可顧溫涼好幾次瞧見了他發紅的眼角。
所以這些時日,總是陪在他身邊用午膳和晚膳的。
沈徹聞言一曬,那老匹夫就會裝可憐博取溫涼的關心,她真要嫁過來,念叨著想家,自己還能攔著不叫她逢年過節回去看看?
今天日頭尚好,陽光打在人身上不算熱卻也不冷,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沈徹先扶著顧溫涼上了馬車,自己隨後也鑽了進去。
外頭候著的人眼觀眼心觀心,皆當做沒看見,就連王福,也只是咳了咳吩咐人將沈徹的那匹馬牽回去。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家王爺明明騎馬還要吩咐人備馬車了。
而裡頭的顧溫涼卻抿唇輕輕笑了,她素手將車簾掀開一條縫,和煦的風柔柔吹在她面上,她想起了什麼偏頭對沈徹道:「我還記得上次咱們來這的時候,你可凶了。」
沈徹順著她的視線,想起那天的事兒,再瞧瞧她如今理直氣壯倒打一耙的模樣,氣得牙痒痒。
那段時日,是他長這樣大以來最難熬的一段時日。
父皇母后震怒,京都流言蜚語四起,他遲遲接受不了,沒一日都醉倒在書房裡,夢中醒來一摸,眼角都是濕的。
他戰場上被人釘在地上,被救起療傷時都沒哼過一句,更別提扭扭捏捏掉眼淚了。
可有什麼辦法呢?
他想著翻牆質問,想著破罐子破摔將衛彬暗中處置了,可一想起她清冷得時時都在透寒氣的眸子,又不得不按捺住了。
好不容易秦衣竹將她約了出來,沈唯來問他去不去,他心底一瞬間都開了花,可隨機而來的擔憂和不安讓他無所適從。
臉色和口氣自然好不起來。
「小沒良心的。」
沈徹捏了捏她微微鼓起的臉蛋,觸感出乎意料的好。
他嫌顧溫涼臉上的面紗太過礙事,大掌一震就抖落了下來,露出一張嬌美嗔怒的面孔來。
「其實我那時候喊住你是想告訴你,我願意嫁給你的。」
顧溫涼偏頭,望進他幽深無波的眼裡。
沈徹突然低低勾勒出一個笑意,為她的話動容,一寸寸輕啄她的玉手,而後啞著聲音道:「我現在知道了。」
顧溫涼鬼使神差地支起身子揉了揉他的頭,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府上最愛趴在她身上肩頭的子悅,哪怕沒了尾巴,也要拿爪子抱了她的小指,討喜得很。
沈徹一愣,也任她所為。
而等馬車停下來,顧溫涼才知曉沈徹帶她去的是哪。
府門上的牌匾在陽光下閃著金色的光,禹王府三個字威風凜凜。
顧溫涼愕然。
「你帶我來你府上做什麼?」
她疑惑不解地問。
說起來前世今生,她還沒踏入禹王府看看,只是這周遭住著的都是人精,不說別的,單單就斜對面的江王府眼睛都多少雙,最擅長捉風捕影的。
畢竟她和沈徹到底還沒成婚,這個節骨眼上,絕不能出錯。
沈徹瞧出了她的擔憂,撫了撫她單薄的後背,用寬大的披風罩住了她的大半身形。
「無事的,沈慎這些時日會做人不少。」
沈徹陰惻惻地道。
而另一邊在江王府上,沈慎面帶笑意,逗弄著怯怯的小丫頭,才笑到一半就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隨之而來的咳嗽聲不停,等好不容易平復下來,才發現舒渙眼角紅紅,滿臉的委屈與……嫌棄。
顧溫涼飛快走過了大門,才鬆了一口氣,揭下了面紗露出一張明媚的桃花面,讓人眼前一亮。
「沒有被發現吧?」
她心有餘悸地問。
「小傻子,跟在我身邊還擔憂這些?」
沈徹朗笑,旁若無人地勾了她的小手。
王福朝著那些小廝丫鬟努了努嘴,示意都退下去。
他其實也不明白,像自家主子這等天潢貴胄的人物,心頭中意的王妃人選應該是忠勇侯府家嫡小姐這類的。
順從、謙恭、有心機,可管理好後院讓王爺心無旁騖地處理前朝的事,而不是如同顧家這位一般,嬌柔、清冷。
可世上沒有那樣多的想當然,王爺也不是自己,所求自然不同。
顧溫涼莞爾一笑,發現王府比大將軍府又大了許多,處處精緻大氣,恢宏磅礴,許是因為喜事將近,許多地方都掛上了紅色的彩緞,既好看又熱鬧。
「可還喜歡?」
沈徹仗著四下無人,勾起她冰冷的下顎輕輕噬咬一番,而後瞧到她迷濛的眸子輕輕發笑問道。
顧溫涼臉慢慢的紅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喜歡來。
沈徹他真是……越來越混不吝了。
沈徹鳳眸現出沉沉靄靄的笑意,視線在她殷紅水潤的櫻唇上流連一圈,而後將她引到了主院。
他主要還是將她帶過來看看可否滿意主院的布置。
顧溫涼素手輕執,掀開了輕薄的門帘,才入門就嗅到了熟悉的香味。
屋裡擺放的金爐又比自己房裡的好上許多,裡頭燃燒的香料是顧溫涼一貫愛用的,只是比她屋裡的濃了一些。
「特意遣人去調香館找的,可還習慣?」
沈徹皺著眉頭上前,見她呆愣著不語以為是香料出了什麼問題。
隨著他的靠近,顧溫涼鼻間多了一股子清涼薄荷的味道,她嗅了嗅鼻尖,悶悶地搖了搖頭,而後一頭埋進沈徹的懷裡。
他明明不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香料,卻還是顧忌著她的感受,房中雖擺的都還是他的用品,卻多了許多女子喜歡的小物件,隨處可見。
這般的用心,叫她從心裡到鼻間湧上一股巨大的酸意。
她自己都不知曉自己哪裡好能入了他的眼,得了他兩世的愛護。
沈徹眼前一花,嬌軟的身子就緊緊貼了上來,他嘶嘶吸了一口涼氣,還未來得及偷笑,就感覺到了懷中人的不對勁。
才及他胸口位置的小姑娘肩頭一聳一聳的,分明就是哭了。
他眉心緊皺,慌得有些手足無措。
她素來清冷,笑得少哭得時候更少,他從未見她她這般樣子一聲不吭的悶哭。
「溫涼?」
他身子僵硬,緩慢又堅定地從懷中撈出那張哭得和小花貓一般無二的面龐。
「誰惹你不開心了?」
沈徹劍眉深濃,閃過一絲戾氣,拿出帕子將那幾條蜿蜒的淚痕一一抹去。
顧溫涼哭過之後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將臉別過去剛想說話,眼淚就流到了嘴裡。
她看著沈徹緊皺的眉,別過了眼。
「沒有不開心。」
這聲音低低啞啞,還帶著深濃的哭腔和鼻音,沈徹見她不說,也不逼問,只輕輕將她帶入懷中。
「莫哭了。」
他不會哄人,來來回回也只有這麼一句,顧溫涼卻覺得無比安心。
「阿徹。」
「嗯?」
顧溫涼眼眶紅紅,吸了吸鼻子道:「我那會那麼不好,你為何還喜歡我?」
沈徹一愣,沒料到她突然問這麼一個問題。
為何喜歡?
起初她還是一個整日裡只知哭鬧的小姑娘,雖然不調皮卻也絕不安靜。
直到那日,幾個同樣年紀的貴女欺負她,罵她是沒媽疼的孩子,她突然就蹲在地上不聲也不響。
他將她拖回將軍府的時候,她臉上已沒有了往日靈動的表情,一天比一天沉默。
沈徹小時又是個孩子王,總覺得這事也有他一半的責任,自然時時想著護她。
這樣護著護著,就護成了習慣,可他養出了一個小白眼狼,才一情竇初開就喜歡上了別人。
沈徹輕緩地拭去她眼角晶瑩的淚珠,寵溺地笑:「因為你生得美。」
顧溫涼癟了癟嘴,對這個答案不甚滿意,將他推開就自顧自地瞧起房內的擺設來。
沈徹有些摸不著頭腦,面色沉了下來。
哪兒有什麼為什麼喜歡?
他自己都弄不清的事要怎麼說?
再說女子不都是期盼著別人誇她長得美貌嗎?
怎麼他哄也哄了夸也誇了,顧溫涼還鬧起彆扭來了?
房間的窗口做的十分别致,呈一個小小的方格菱形,外頭就是旺盛的芭蕉葉,伸手就可以觸到。
沈徹從身後將她環住,瞧她注意到窗子,不免有些得意:「這窗子是請外蕃的工匠打制的,至於芭蕉,我記著你與我說過歡喜江南的雨打芭蕉的風景。」
「京都不比江南,可下起雨來也有一番別致的風韻。」
「溫涼,我恨不得將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奉上。」
哪裡捨得叫你委屈了一絲一毫?
顧溫涼蒙著面紗回將軍府的時候,顧奕懷正在府上同一位老朋友下棋。
顧溫涼出去見了個禮就回了屋裡,才一進門便被子悅抱住了小腿,小傢伙順著腿一路躍到肩上,用兩隻爪子抱著她的手腕。
她這才揭下臉上的面紗,露出一張泛紅的臉來,青桃看了不由得輕輕發笑。
「不准笑。」
顧溫涼耳根子有些紅,她用水色的袖口掩了紅腫的唇,心中著惱。
都怨沈徹他,抱著抱著就要親一下子,親著親著就就失了控……
後來他將她壓在紅色的床榻上,聲音啞得不像話道:「叫你莫要招,你非要招,本王快等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