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

  聖旨

  京都的流言往往傳得飛快,哪怕聖旨並沒有下來,也一夜之間在京都貴圈裡變得人盡皆知。

  顧溫涼心裡如同橫亘了一方巨石,每每想起都覺得十分不自在,不自在之餘還剩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苦惱得很。

  又過了一日,顧溫涼所住的溫涼閣院外,開了一種不知名的花兒,花瓣呈嫩黃色,小小的一朵,每朵花蕊里都含了一口晶瑩的露珠,聖潔非常。

  天氣終於放了晴,暖暖的光線照在散落著花瓣兒的石道上、亭閣中,倒是與細雨濛濛的場景不同,別有一番獨特的韻味。

  顧溫涼在裡屋透過窗子往外敲,見了這樣的場景,清淺的眉終於微微舒展了片刻,如同水晶的指甲輕輕搭放在窗邊上,失神不已。

  青桃瞧她這樣,掀了帘子走出去,再進來時手裡捧著一大捧嫩黃色的花來。

  屋裡子頓時有了一股清新的香味,又似乎還帶著點點藥草的味兒。

  顧溫涼偏頭,目光落在青桃手裡的花上,紅唇輕啟:「這是什麼花?

  怎的好似有股子藥味?」

  青桃撫了撫手裡的花,沾了一手的露水,止不住淺笑著回道:「這是將軍從邊疆之地帶回來的藥花,這花碾碎了有療傷的功效,今兒個才開了第一次花呢。」

  顧溫涼澄澈的眼眸里波光流轉,聽青桃這樣一說,免不了來了興趣:「竟這樣神異?

  拿來我瞧瞧。」

  青桃本意便是叫她轉移注意力,不再愁眉不展,此刻自然是快步上前將手中的花交到顧溫涼白嫩的掌心中。

  嫩綠的花葉微微抖動,顧溫涼見花蕊間都含著一滴碩大的露珠,不由得彎了眉眼補充道:「此花名為藥水仙,不止是這花瓣碾碎了可療傷,便是這花里的露水,喝了都可滋補身體。」

  青桃聽得目瞪口呆:「竟……竟有這樣神?」

  顧溫涼但笑不語,將手中的一捧花輕輕放在桌上道:「等會子找個合適的花瓶,插起來放在屋裡吧。」

  青桃剛要點頭,便聽著外頭急急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一小丫鬟掀了帘子喘著氣進了來。

  「這是作甚?

  成何體統?」

  青桃不由得低低呵斥,清秀的臉龐滿是認真。

  顧溫涼挑了挑眉,淡淡地發問:「且起來吧,何事這樣急?」

  那小丫鬟才從地上起了,努力平息著呼吸,平淡無奇的臉上滿是焦急,說出口的話卻炸得屋裡人皆數回不過神來。

  「小姐,宮裡有聖旨來了!老爺要您換了衣服前往正廳接旨呢!」

  顧溫涼目光陡然嚴肅起來,她藏在袖口裡的手變得有些素白,而後揮了揮手,出口的聲音帶了一絲極細微的顫抖:「你且下去吧,我馬上便去。」

  青桃這時才猛的回過神來,直直打了個激靈,清秀的臉上滿是興奮:「小姐,奴婢替您更衣吧?」

  顧溫涼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配合著坐在了銅鏡前,仍覺著是做夢一般。

  重生十多日以來,終於迎來了這樁事,可這次,她將做出一個全新的選擇。

  沈徹……這兩個字光是在嘴邊咀嚼,都是光一樣的溫暖呢。

  顧溫涼瞧著銅鏡前明眸皓齒的芙蓉面,悄悄彎了眉眼。

  青桃許是瞧出了她的情緒,邊手腳利索地忙活,邊笑著道:「奴婢這邊先恭喜小姐了。」

  顧溫涼聞言,再是波瀾不驚的心境,都緩緩紅了臉,還是嗔怪道:「在我跟前胡說什麼渾話呢。」

  誰料青桃十分認真地回道:「可不是奴婢瞎說,王爺對小姐的心思,大家都瞧在眼裡呢。」

  顧溫涼聽了這樣清脆的聲音,一時之間有些感傷。

  前世的青桃,也曾這樣勸過她,是她自己一意孤行,奉行著什麼仁義之道,生生跳了火坑。

  臨到頭,不止將沈徹傷得體無完膚,便是連忠心耿耿的青桃,也沒落得什麼好下場來。

  沈徹對她的好,所有人都知曉,偏偏她不當一回事。

  顧溫涼突然生出些沮喪來,她不知錯過了沈徹多少個溫情的瞬間。

  半柱香之後,顧溫涼一身盛裝,姿態端莊優雅,行走間步步生蓮,便是那宮裡來宣旨的太監,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傳言顧家姑娘清清冷冷,姿態無雙,不成想竟真的如同仙人一般,身上都帶著一股兒廣寒宮裡的寒氣呢。

  也怨不得素來清心寡欲的禹王殿下偏偏非卿不可,鬧出了那樣大的陣仗。

  想歸想,那太監還是一臉肅穆恭敬地取出了懷裡的明黃聖旨,尖利的聲音隨之響徹在這正廳之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將軍府嫡女顧溫涼,生而溫婉,秀毓名門,鍾敏靈秀,克嫻內則,今特封為禹王正妃,擇日而冊,欽此!」

  那太監掃視了一遍聖旨上的內容,這才笑著將聖旨拖在手中道:「顧小姐,接旨吧。」

  顧溫涼聽著這與前世如出一轍的聖旨,心思百轉千回,竟沒有第一時間去接那聖旨。

  見此一幕,跪在地上的顧奕懷虎目大睜,露出明晃晃的緊張之色,生怕自己這個清傲的嫡女真敢不接聖旨。

  顧溫涼隔了一會緩過了神,地面的涼意隔著衣裙傳到了膝蓋,她莞爾一笑,耀眼的貓眼瞳里閃出盈盈亮光,叫那宮裡的太監都微微愣神。

  這未來禹王妃,可真真是個標誌的人兒!

  「臣女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顧溫涼聲音婉轉如同棲在樹枝的黃鸝,帶著一絲歡欣的意味,迴響在將軍府的正廳之中。

  那太監才將明晃晃的聖旨放在了她輕柔的掌心,而後帶著笑意看向她與顧奕懷:「恭喜大將軍,恭喜顧小姐了。」

  「哦,瞧雜家這嘴,現在該改口為禹王妃了。」

  那太監尖著聲音,一聲禹王妃叫得顧溫涼心頭微甜,這才察覺到自己手心裡滿是濡濕。

  「公公說的哪裡話,顧某特備上了清茶几盞,還望公公賞臉。」

  顧奕懷鬆了一口氣,而後也是朗笑連連。

  那公公接了小廝遞過來的白銀,掂了掂分量,而後臉上的笑意越發深重:「這茶雜家就不喝了,還得趕著走下一家呢。」

  顧溫涼表情一滯,與同樣肅然的顧奕懷對視一眼,後者這才撫著鬍鬚問:「下一家?」

  那公公眯了眯眼睛,指了指身後小太監手裡捧著的另一卷聖旨,這才道:「顧大人難道不知?」

  「雜家還得去為工部侍郎家的嫡女宣旨。」

  顧溫涼微微垂下眼眸,心底那股子莫名的情緒作祟,清冷的聲音略有不穩:「舒家小姐?」

  那公公笑著點了點頭道:「正是,舒家小姐被許給江王殿下做正妃。」

  一語既畢,所有人皆是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

  顧溫涼訝然之餘,心底又生出些許歡喜,她向著廳外的光亮處悄然一笑,露出兩個嬌甜的小梨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