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一匹受驚的野驢,攔都攔不住。
一倏忽間,12月就像按下了快進鍵,又到了平安夜。
98級特殊教育專業舉行了一次班級大會餐,碩果僅存的16個人全部參加。
地點是班長黨愛群訂的,就在東大附近的青春萬歲海鮮大酒店。
最近盛天興起了這種模式的酒店,包房裡擺上圓桌可以吃吃喝喝,撤下圓桌擺上茶几就可以唱歌跳舞,一個場所,多種用途。特別適合沒什麼錢的學生黨和工薪族。
因為是談小天花錢,黨愛群也沒客氣,選了酒店裡最豪華的帝王包,菜是按照菜單上最貴的往下排著點的。
這種狗大戶,不吃白不吃。
看著黨二哥也能熟練的拿著菜單點菜了,談小天會心一笑。剛入學時,313一聚會,不管是誰請客,黨愛群都會雷打不動默默算出自己那份的錢數,然後把錢交給請客者,美其名曰這是我的原則。
現在,他宰起自己來毫不心軟啊!
「這個波士頓龍蝦怎麼賣的?」 .🅆.
「298元一斤,先生。」
「一支能有多重?」
「兩三斤。」
「來16隻,每人一隻。」
負責點菜的服務員手一抖,把筆扔地上了。
「先生,我怕沒那麼多,我去問問?」
「去吧!快去快回。」黨主席揮揮手,作別服務員。
旁邊的學委李倩有些不安,「班長,別點那麼貴的,咱們同學吃飯,吃的是感情。」
「沒事,老七有錢,這點龍蝦吃不窮他。」
談小天氣定神閒的抽著煙,「二哥,我不是想替自己省錢,一人一隻龍蝦可以,但你不吃別的菜了?」
黨愛群抬眼,「心疼了?我自己就能吃兩隻龍蝦,吃完了還能吃別的菜。」
「好,好,你點,隨你點。」
不大工夫,服務員回來了,由於今天是平安夜,只剩下四隻龍蝦了,黨二哥大手一攬,包圓了。
接下來帝王蟹來了兩隻,268元一例的魚翅羹16碗,加拿大的象拔蚌,倭國的鮑魚,智利的三文魚,港島的石斑……
這菜點的服務員心驚肉跳,點完菜老闆過來假意送了瓶不值錢的紅酒,其實是想看看這群人是不是打算吃完這頓霸王餐就集體赴死了。💜💜 ➅9s𝕙Ⓤ𝕏.Ⓒ𝔬m 👺🐳他開飯店這麼久都沒遇到過點這麼貴菜的人。
幸虧談小天早有準備,除了信用卡外,特意又帶了兩萬現金,押在櫃檯上,後廚這才敢開火做菜。
包房夠大,圓桌夠大,16個人團團圍坐,談小天和黨愛群隔桌相望,倒不是故意這麼分配的,而是……這16個人里,只有他們兩個男生,屬於極度稀缺資源。
這個班在剛入學時,有20人,4個男生,後來張明軒被開除,張滿退學,又有兩個有關係的女生轉到其他專業,現在這個班就只有16人了。
隨著一道道山珍海味端上桌,有很多女生都偷偷咽下了口水,如果不是顧忌到還有談小天這個男神在,她們恐怕要下手搶了。
黨愛群看出這一點,用筷子敲了敲桌面,「大家別急,今天肯定管夠,只要這個飯店有的,我都讓你們吃飽甚至吃吐。」
二哥今天這是怎麼了?
談小天不知道黨愛群發什麼瘋,他沒吱聲,只在下面默默看著,反正不過是多花兩個錢而已,而他最不缺的,恰恰就是錢。
當桌上的菜湊齊八個之後,黨愛群起身,開了一瓶談小天自帶的五糧液,從學委李倩開始,挨個倒酒,能喝的多倒點,不能喝的少倒點,實在不能喝的舔一舔意思意思。
16個人,把兩瓶五糧液分了。
黨愛群舉起杯,站了起來。
大家都知道他要說話,屏息靜氣等著。
「各位親愛的同學,自從我當班長以來,咱們班還沒有像樣的聚餐,這是我這個班長的失職,我喝一口,算是賠罪。」黨愛群不聽旁人勸阻,喝了一口,酒杯少了四分之一。
「今天是平安夜,把大家召集過來,想請大家吃頓飯,但是一摸兜,得,還得讓老七掏錢。」下面傳來了笑聲。
「有人可能覺得奇怪,說你黨愛群平時去食堂打飯都只點最便宜的菜,今天這是瘋了?還是因為花的不是自己的錢?」
女生們挺直了腰板,知道黨愛群說的重點了。
「都不是,因為你們的偶像,男神,夢中情人有錢啊!不吃白不吃。」
切!
誰也沒想到黨愛群還會開玩笑,這句話引起了哄堂大笑。
黨愛群聳聳肩膀,「我感謝大學,它讓我這麼一個木衲的人都會說笑話了。」
「其實是……」黨二哥的聲音變得低沉。
「我知道,報考怎麼這個專業的,大都是家境不太好的,因為特殊教育專業不用交學費,每月還有補助。」
這句話一出口,整個房間都安靜下來了。有的女生偷偷往下躲,因為她的毛衣袖口已經磨開了線,有的女生的臉紅紅的,不是激動,也不是害羞,而是在寒風中當家教等人凍的。
「大家不用自卑,和我比,你們都算不錯的,我的情況大家都了解,呵呵!」黨愛群咧嘴一笑,大家的情緒稍微好了點。
他一指桌子上的珍饈美味,「在上大學前,別說龍蝦,我連可樂都沒喝過,之前我和我一個補課的學生說,他還不信。我感謝大學,在這裡我吃到了蝦,嘗過了酒,遇到最好的兄弟……」
他的酒杯朝談小天一點,又是一口。
談小天的眼淚刷的一下子流出來了。他握住酒杯,喝了一半。
這個黨二哥,居然會煽情了,回去非削他不可。
黨愛群酒量不行,兩口半杯,他已經有了醉意。他微微抬頭,原本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似乎在回憶什麼,沒人打斷他。
許久,他的胸膛里擠壓出後面的話,「還碰到了最美的她。」
別人不清楚他說的是誰,談小天明明白白。
世間若有痴情種,二哥自是第一籌。
「給我張紙巾。」
黨二哥響亮的擤了一個鼻涕,沒有一個人笑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