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海信危機與港督邀請
1982年5月13日：
香港各處的海信銀行分行，已經被無數的人群給堵住，大量的儲戶，寧可不去上班，也都擠向了銀行，因為那裡可能有著他們半輩子的存款。作為很多經歷過60年代銀行擠兌危機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趕緊取出銀行里自己的存款更重要。
「大家聽我說，我們海信銀行資金充足，報紙上那些都沒有任何事實依據，這個時候大家來取錢，只會導致自己的存款利息全部損失了。」一名約40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手舉著喇叭在大聲叫著。
只不過他的聲音雖然大，但卻根本沒什麼人聽他的，大家都是在往裡面擠，附近警署已經安排了不少警察來維持秩序，但是面對那些急著哭天喊娘的人，他們也不能怎麼樣，只要不發生踩踏，他們也就不管了，甚至，部分警察，都可能在銀行里有著存款。
海信銀行大廈，黃廠贊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擠兌人群，右手都在不停的顫抖，問道：「我們庫房裡還有多少現金？」
「不到5000萬港元了，但我們帳上還有幾個億，我已經與滙豐溝通調集現金過來，滙豐那邊答應幫忙，只是就算他們的現金到了，我們也支撐不了多久了。」謝紅兵看著下面，也十分絕望的說道。
哪有什麼銀行能扛得住擠兌？特別是前段時間還專門貸了一大筆資金給陳志文，要不然，現在也能支撐更久。
現在的情況是，儲戶已經不相信海信的支票了，而且支票就算開了，其他銀行也不敢承認，因為承認了，就等於替海信承擔了風險，除非立刻來調換現金，但這就與儲戶來提現也沒什麼區別了。雖然廉政公署還沒找到證據，但這種事，既然已經調查了，哪怕可能性很低，其他銀行也會避免風險，隨著時間推移，海信也沒立刻自證清白，這就更增加風險了。
「能撐多久就撐多久，李浩楠已經答應我將這件事告訴陳志文，只要等到陳志文的幫助，那一切就都沒問題了。」黃廠贊說道。
「陳志文會幫助我們嗎？我們的一些操作，雖然讓廉政公署沒那麼容易拿到證據，但投資的人可是不需要證據的，只要一絲可能性，那就沒的談了。」謝紅兵皺眉說道。
「這是唯一的希望，要不然，你還能怎麼辦？」黃廠贊無奈說道，現在已經是絕境了，一旦他們公開承認隱瞞壞帳，或者被廉政公署查了出來，那擠兌只會比現在更嚴重，整個海信銀行會轟然倒塌，而他們這些人，可以準備去赤柱了。
「那就只能以低價引入陳志文的資金了。」謝紅兵點點頭說道。
突然，電話響起，謝紅兵連忙跑了過去，黃廠贊也看向電話方向，這個時候的任何一個電話，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獄。
只見謝紅兵接過電話，不到一會功夫，臉色大變，隨後有些顫抖著放下電話機，黃廠贊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事，連忙問道：「怎麼了？」
「葉庒齡被捕了，他在機場準備逃去東南亞，被機場特警給抓住了。」謝紅兵臉色發白的說道。
「什麼？」黃廠贊差點沒站穩，急忙靠著附近的一個沙發坐了下來，急喘幾口氣，說道：「我們不是與他說好了，誰都不動的嗎？他怎麼突然要跑路？而且機場特警憑什麼抓人，是有了什麼證據？」
雖然一旦跑路，犯罪的事實自然就是不打自招，但怎麼說現在的法律，也是不容許沒證據就抓人的，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算知道謝紅兵要跑，也應該不能扣押的啊，畢竟，人家可以以要出國談生意為理由。
「葉庒齡的一個手下，也舉報了他，在兩個人證的情況下，法院那邊緊急對葉庒齡進行了離港限制，包括我們幾人，也是一樣，剛剛來電話的，就是孫大狀，他的意思是，建議我們與廉政公署自首，將事情交代清楚，這樣的話，他會儘量將主要責任推給死去的張明添，我們只是從犯，不過隱瞞壞帳這件事，我們難以擺脫，但畢竟我們也才剛剛接手海信銀行，也能甩掉一些責任，這樣的話，可能只需要進去一兩年時間，表現好外加操作一下，可能進去幾個月就能出來了。」謝紅兵說道。
「幾個月？就是進去一天，也是我們家族的恥辱啊。」黃廠贊傷心的差點淚都流出來，他是家族中唯一的大學生，整個家族在50年代供他上大學，畢業後進入香港的銀行，在海信工作20年，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隨後待創始人去世後接手整個銀行，作為非自己創業的人，他這基本上已經是人生極致了，本來再過十年他也可以退休了，想不到年老的時候，居然還要進去。
「但是還有兩件事比較麻煩。」謝紅兵說道：「這件事一旦公開，擠兌會更嚴重，海信可能會倒閉，或者港府接手，一旦這樣，造成重大損失的話，我們的責任更大，那刑期就可能更長了。」
「你的意思是，跟當年恒生一樣，找滙豐接手？但滙豐已經有了恒生，而且恒生的規模要比海信大的多，沈弼現在又想著將滙豐資產遷移到海外去，怎麼可能再接手海信這個爛攤子，一個控制不好，沒個十億港元，根本壓不住這件事。」黃廠贊也恢復了理智，仔細思考起來。
涉及經濟犯罪的刑罰，跟造成的後果有著很大的關係，他們最嚴重的不過是隱瞞壞帳，並不是直接詐騙，屬於輕罪，但如果因為他們的行為，造成整個銀行的崩潰，甚至香港金融體系受到擠兌衝擊，那到時候法院量刑肯定會更重。
現在外面雖然已經開始擠兌，但海信自己都還能撐幾天，遠還沒到絕望的時候，如果趁著這個時候將海信賣給滙豐這樣的大銀行，就能立刻穩住擠兌問題，讓所有儲戶放心，這樣一來，事情可能就提前結束了，當然，這種事沒有絕對，畢竟如果海信的規模也很大。
可滙豐目前的投資政策顯然不是在香港，怎麼可能願意接手海信？
「在香港，可是有一個人比滙豐還有更要有說服力，能夠穩住我們的儲戶。」謝紅兵說道。
「你是說陳志文？」這樣的人香港也只有一個，黃廠贊自然立刻就明白了，說道：「可是陳志文並沒有銀行，他會願意投資銀行嗎？」
「不問一下怎麼知道？他這麼大的產業，如果再有個銀行，豈不是如虎添翼？就算根據銀行法，不能貸款給自己的公司，但相關合作方，也是一個非常大的數字。」謝紅兵說道。
「也是，反正之前我也是準備讓他以優惠價格入股來幫助我們解決這個問題，但如今，到了這個局面，一旦葉庒齡自首，我們就再也不可能管理海信了，那就不如全部送給陳志文吧。」黃廠贊思考片刻，最終同意下來。
之前做的所有事情，就是為了能夠自己一方繼續執掌海信銀行，包括當初他們決定壓下這起詐騙事件，但他們賭輸了，這件事還是被曝光了，且港府很快就能掌握實際證據，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避免後續的多米諾骨牌發生導致更嚴重的後果了。
「那董事會那邊，會不會有什麼問題？」謝紅兵又問道。
「現在估計也來不及召開股東大會了，我會電話他們，他們應該會同意的，如果陳志文不肯幫忙，那海信後續可能就會直接倒閉，說不定他們這些股東還得承擔連帶有限責任，如果他們有點腦子，就會答應這件事。」到了這最後時刻，黃廠贊反而思想清晰起來，之前那麼難是因為他們要的太多了，不想損失太多，不想讓廉政公署發現證據，而現在麼，只是想讓自己的家人少點探監時間罷了。
「那好，我再與孫大狀在溝通一下，看看能不能葉庒齡那邊是什麼情況。」謝紅兵說道。
「嗯，那就各做各事，我與李浩楠再聯繫下。」黃廠贊點點頭說道。
謝紅兵又說道：「還有第二件事，就是葉庒齡當年與我們的交易，如果這件事他也爆了出來，那我們就完蛋了。」
葉庒齡的支票輪手段不算很高端，能夠慢慢的騙出數千萬美金，其實就是因為銀行的內部有問題。
不過一開始，並不是高層職員，而是一些中層，涉及的資金也不大，只要葉庒齡的投資不出問題，那後續就能補上，這其實不算不正常，香港的很多銀行都有類似套路，比如一些銀行就會借超過抵押物的資金給借貸者，這裡面必然有一些灰色交易，哪怕是滙豐也一樣。
但海信銀行就是玩的太過火了，在超出風險範圍之外還在進行著交易，結果葉庒齡利用銀行的錢投資失敗，導致了巨大壞帳，可雙方都已經在一條船上了，也就只能共進退了，這才有了後來海信銀行隱瞞壞帳的事件。本以為能隱瞞很久，卻想不到突然被舉報了。
「葉庒齡之前拿這個威脅我們，是害怕我們報警，但這次並不是我們有意所為，他要是聰明一點，只承認支票輪詐騙，那罪責會小很多，但如果涉及huilu，那就等著牢底坐穿吧。」黃廠贊反而比較放心的分析道。
「也是，這件事說出來，還是他的責任最大。」謝紅兵點點頭說道。
三天後，一條勁爆消息傳出，專為香港市民提供移民財務服務的多明尼加財務公司董事長葉庒齡在啟德機場被捕，隨後經過廉政公署的審問，確定了他在過去數年時間從海信銀行，使用支票輪的手段，騙取了超過6680萬美元的資金，並且已經全部虧空，而海信銀行，也明知道這件事，但卻選擇了通過做假帳的手段來隱瞞。
消息傳出，海信銀行的股價立刻腰斬，之前巔峰時期，海信銀行的市值約45億港元，半個多月前傳出被調查的消息，就跌倒了接近30億港元，現如今被證實，立刻跌破了15億。
而海信在香港的數萬儲戶，知道消息之後，更是不要命的跑去銀行兌換現金，警署也早就做好了準備，但很快就發現警力不夠，因為很多警察也都在海信存錢了。
作為香港的第三大本土銀行，儲戶之多，遍布香港，很多家庭也會出於風險及利息收入等因素考慮，將資金放在幾個銀行，海信也是優先選擇的對象。
現如今，這些人全都急了。
很快，海信銀行的現金就陷入了枯竭，儲戶發現沒錢了更是各個激動不已，港府為了防止事情控制不住，連忙要求滙豐緊急支援了5億港元現金，不過這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這也讓港府陷入了為難，香港這些年來，一直的追求就是「自由市場」政策，特別是新任港督尤德，剛剛繼位，同時港府的財政收入也因為地產市場不好而萎縮，一下子拿出大筆錢去救一家銀行，內部反對的聲音也很大，最好的策略，還是由市場自己來解決，也就是由其他財團來收購，同時有足夠的財力來穩住局勢。
5月20日，港督府：
尤德總督親自宴請了陳志文。
「陳先生，請坐。」尤德笑著說道。
「多謝總督先生。」陳志文也禮貌的回道，這是第二次與尤德會面，上一次自然是尤德剛上任港督的時候，一次性宴請香港所有的富豪，當時，二人也不過就是認識了下。
「我從40年代，便代表大英帝國在全球各地擔任外交官，也見過很多商業方面的天才，但像陳先生這樣優秀的，我可真是第一次見，當初準備繼任港督之位的時候，我查看了這幾十年來香港的發展過程，不得不說，陳先生的出現，讓整個香港的經濟提高了一個級別。」尤德誇讚說道。
「多謝誇獎，我也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罷了。」陳志文笑了笑說道，雖然他的大部分產業，主要利潤都在海外避稅天堂的帳戶上，但留在香港的一小部分，也足以對一個城市產生巨大的幫助，特別是就業這一塊，甚至現如今的地產發展史，雖然大趨勢沒變，但也因為他的資金投入，比原先歷史上要強的多。
當然，強的多也代表泡沫越大，未來是好是壞，還真不好說。
「我知道你們華人都喜歡謙虛，不過我們英國人不喜歡，強者，就應該有強者的傲氣、態度。」尤德笑說道：「我也就直說了，海信銀行的事情，我想陳生你也知道了，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接手海信銀行，政策方面，我可以提供一些，保證未來你的利益？如何？」
「什麼樣的政策？」陳志文臉色不變的說道。
其實之前，黃廠贊也通過李浩楠將海信董事會願意出售大部分股權的消息告訴了他，但報價太高了，居然要求現有市值減去虧損的3億港元，這種價格，陳志文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後續連理都沒再理這些人，只需要等待事情發酵，海信銀行的市值絕對會斷崖式下跌，自己再出手也不晚。
只是想不到，尤德居然會出面來跟他協商此事，而如果能獲得一些政策支持，那就更方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