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捷利康舞會

  楊銳還沒來得及找人,很快就有了前往平江的機會。

  他的老熟人弗蘭奇再次來到了河東,並且寄了一封邀請函給他,請他到平江參加捷利康組織的舞會。

  外國公司的邀請函和舞會都挺稀罕的,不管是喜歡跳舞,還是僅僅好奇的人,收到邀請的,就沒有不去的。

  不僅如此,許多人還想方設法的去弄捷利康的邀請函,在河東這樣的地方,一次如此高級別的聚會還是不多見的。

  楊銳對現在的高級場所也相當好奇,早早來到平江飯店,住到了捷利康公司給開的套房中。

  和他以前住過的酒店類似,國營平江飯店雖然頂著涉外飯店的偌大名頭,實際的硬體條件和軟體條件實在是乏善可陳。尤其是軟體條件,雖然平江飯店每年都有組織服務人員做培訓,但他們面對中國人和外國人的服務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遇到外國人的時候,不用上峰命令,平江飯店的服務員們就會站的筆直,所謂靜若處子動如脫兔一般,態度也是異常的親切,有求必應。

  遇到中國人的時候,平江飯店的服務員就會自然而然的變的懶洋洋。當然,上峰專門說明的領導幹部是不同的,但也僅此而已。

  這種態度上的問題,再多的培訓也是培訓不過來的。

  其實,楊銳也能理解他們的想法,平江飯店裡的服務員都是省屬企事業單位的編制內員工,住飯店的還不一定是哪個鄉鎮裡來的鄉巴佬,服務員們自然是不耐心伺候的。

  這就好像是後世高級賣場的銷售員,用眼睛一瞥,若是發現對方的收入還不如自己,又沒有強烈的購物意願,肯定不會全身心的服務,相比之下,這些銷售人員還有提成,還沒有編制呢。

  楊銳能夠理解,不代表所有人都能理解,同住一個樓層的某婦女,就扯著嗓子吼了起來:「喂,熱水怎麼還不送過來。」

  「熱水還沒燒好呢。」

  「剛看見你們的人都提後樓去了,怎麼沒燒好?」一位明顯是女漢子的大姐,光著腳出了房門,站在走道里喊了起來。

  涉外飯店的服務員也不是白給的,迅速調整姿態,罵了起來:「後樓住的都是外賓,你能比嗎?」

  「都是人,怎麼就不能比了?」

  「你也說都是人,憑什麼要我提給你,你自己不能去鍋爐房提去?」

  「哎,怎麼說話呢,你是服務員還是我是服務員。」

  「現在都是新中國了,人與人之間是平等的,既然如此,我憑什麼要伺候你?領袖也說了,大家都是革命群眾,只是分工不同,我給水壺灌上水,我愛給哪個房間送就給哪個房間送,你管得著嗎?你是我領導嗎?」

  楊銳饒有興致的聽著,這服務員前半截說的挺有意思,後半段就換成撒潑了,倒也挺有時代氛圍的。

  女漢子在1983年的殺傷力也就僅止於此了,聲音也沒有剛開始的乾脆,降頻道:「後樓才住了那麼幾個人,你們把水壺全提過去,他們用得完嗎?就不能先送幾壺過來?」

  「等外賓用完了,空的水壺不就送過來了,吵吵吵,知不知道啥是愛國?」服務員依舊昂著脖子,沒有絲毫的示弱。

  婦女也重提氣勢,喊道:「你把水壺都送到後樓就是愛國了?你這是賣國!」

  「說的好!」樓道里,其他等著水壺泡茶泡腳的客人拍起了手。

  服務員卻是怡然不懼,年輕輕的小臉上卻瞪著大眼睛,環視一周,吼道:「叫什麼叫?都不想要水了是不是?有力氣就開水房提水去,愛用不用!」

  楊銳只覺得自己像是身處猴山似的,服務員就是猴王,赤腳女漢子是挑戰猴,挑戰有希望的時候,群猴紛紛表忠心,結果猴王用起大招嘶叫一聲,猴子們就又屈服了。

  挑戰猴也被刺激的夠嗆,眼看著服務員不管一二三的走了,不由罵道:「這麼大的飯店,就缺那麼幾個水壺,我就不信了。」

  「水壺多了,他們要打的水不就多了?水涼了還要換,開水房也費煤。我前幾年來的時候,平江飯店一個房間有四個水壺,現在就剩一個了,還不放房間裡。」某位穿著條紋西裝的男人,像是經常住酒店似的,炫耀性的說了一句,就轉身回房間,打開了收音機,吱吱呀呀的聽著。

  現在的酒店房間裡只有收音機,套房亦不例外。當然,外賓住的後樓略有不同,都是有9寸和12寸的電視的。

  婦女嘟囔了兩聲,扭頭看見了楊銳,突然好奇的問:「這位同學,你是和家長一起來的?」

  也是楊銳長的太帥,從小女孩到中年婦女,看見了都願意多聊兩句。

  楊銳閒著也是閒著,就站定在門口,笑道:「我一個人來的,有人幫忙付房費。」

  平江飯店是平江本地最好的飯店,房費對普通人來說可是天價,普通房間一晚要十塊左右,套間要二三十塊,外賓住的後樓就更貴的,而且只收外匯券,一晚就要近百元,但有此時少見的空調和暖氣,暖氣沒人住的時候也燒,且沒有單另的關閉閥門,以至於收這麼多錢的飯店很快就進入了虧損模式。

  相比之下,平江好點的招待所,一間房只要幾塊錢,且大多數都能與人合住,也就是一個房間四張床或三張床,平均每人一塊錢左右,住大通鋪就更少了。當然,招待所就不能期待**衛生間和24小時熱水了。

  所以,現在的平江飯店雖然還趕不上30年後的二三星酒店,總歸算是能夠滿足基本要求了,若是放輕鬆心態,無視服務員的惡劣態度,住的還算舒服,至少,六七十平的套間面積,比許多領導幹部的房子都大。

  女漢子大姐,上上下下的打量楊銳,問:「你是哪裡人,一個人來平江做什麼?」

  「我不是間諜,大姐。」楊銳苦笑。如今遇到陌生人,最討厭的就是受盤問,人們都有刨根問底的愛好,而且毫不掩飾,實在令注重*的楊銳苦惱不已。

  「叫我韓大姐好了,光叫大姐,讓人家以為我們真是姐弟,我兒子都快和你一般大了,就是長的像他爸,抹三層油,也沒你這麼白淨。」

  楊銳乖乖的道:「韓大姐。」

  「你叫什麼?」

  「楊銳。」

  「來做什麼?」

  「您又變成審問了。」

  「不審問,不審問,你這個娃娃怪的很……」

  「您比我也大不了幾歲,我怎麼就變成娃娃了。」楊銳翻著眼皮。

  韓大姐一聽卻高興了,摸著臉說:「怎麼沒有大幾歲,我都小四十歲的人了,再過兩年把我大女兒嫁出去,就可以安安穩穩的抱孫子了……我是不是看起來特年輕?」

  「是挺年輕的。」楊銳順著她的話說。人家可是大戰過服務員的,儘管敗了,卻雖敗猶榮,應該是位彪悍的大媽。

  韓大姐笑眯眯的,說:「小小年紀,挺會說話的,對了,你晚飯有人準備不?一個人的話,不如和大姐我去蹭好吃的。」

  「蹭吃?」

  「可別不好意思,外國公司的晚會,裡面的東西都是隨便吃的,知道不?像是午餐肉,一盤一盤的往上端,隨便你吃。」韓大姐說著先咽了口水。

  別管現在人的生活條件怎麼樣,光是「隨便吃」一點,就夠吸引人了。

  自助餐之初,也是如此具有誘惑力的。

  楊銳於是確定了這位也是參加捷利康舞會的,雖然韓大姐的重點是舞會上的食物。

  不過,只是想想一盤盤衝進人群的午餐肉,楊銳頓時對舞會的性質有了新的認識,跳舞顯然是為了消食吧。

  這樣的場合,又怎麼可能有人真的去跳舞,除非撐的吃不下了,才會想辦法動一動吧。

  接著,楊銳又想到對方的身份,於是乾脆問道:「韓大姐是做什麼的,能參加外國人的晚會。」

  「我是天津製藥三廠的廠長,和我們的主管市長來的,他住後樓。」

  「您是廠長啊,真厲害。」

  「厲害什麼,我們就是一百多人的小廠子。」雖然在製藥和生物工業中,100多人已經不算小規模了,但國內的規模判斷卻是統一的,當隔壁工廠上萬人的時候,100多人的廠子,還真的只能叫小廠子了。

  「天津製藥三廠啊……」楊銳琢磨了起來。

  在的印象里,捷利康在天津也是有投資的,這在與國醫外貿的談判中,始終是楊銳利用的一個要點。

  但是,捷利康投資的具體是哪個工廠,或者和哪個工廠合作,楊銳就不清楚了。

  韓大姐卻沒有保密的意思,大大咧咧的道:「就是個小廠子,一廠是嫡出的,二廠是妾生的,我們三廠就是通房丫頭生的。」

  楊銳「噗」的笑了出來:「你不是說有主管領導跟著嗎?」

  「我還是第一次跟著他出差,結果你看看,人家住後樓,我住前樓。」

  「你們是來和捷利康談判投資的?」楊銳自然有此想法。

  韓大姐點點頭,又瞪大眼:「你怎麼知道?我可沒說捷利康啊。」

  楊銳靦腆的一笑:「我也拿到了捷利康的邀請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