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五章 :孔老師一生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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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繼道嘆了口氣,道:「茫茫人海之中相遇是一種緣分,而在一起之後的分離,再能相遇更加是極為困難的的,那個時候信息不發達,我就在想或許她已經成家了呢,再次相遇恐怕只會尷尬吧,還不如留下那份美好在心中。」

  孔繼道的臉上露出異樣的神采,大概那是他人生中很美好的時刻,劉猛臉上閃過一絲倔強和堅持,笑著說道:「看不出來孔老師年輕的時候還是很風流的嘛,再跟我詳細說說唄。」

  剛想開口說,孔繼道一下子暈了過去,劉猛緊急送醫,救治了兩個多小時,孔繼道才悠悠地轉醒,看到劉猛一臉擔心的站在旁邊,孔繼道露出一絲笑意說道:「呵呵,這把老骨頭是真不行了。」

  剛才醫生跟劉猛說了,孔老師已經耗的油盡燈枯了,眼睛不禁溢出晶瑩的淚花,孔繼道知道自己的情況,笑著說道:「小猛,我們可是搞科學的,不來這一套,就在剛才我突然又有了一點思路,我們討論一下哥德巴赫猜想的不確定方程吧……」

  劉猛跟孔老師一起討論起來。

  隨後的幾天,孔老師時常迷迷糊糊,喊著少年時代女孩的名字,劉猛見他如此,開始動用所有的關係打聽這個女孩子的下落,只可惜時代有點遠,總是打聽打聽就斷了線了,特別希望能夠幫助他們再見一面。

  孔老師迷迷糊糊地說道:「我出生在一個動亂的年代。幼小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創傷,在家裡並沒有得到樂趣,在小學裡總是受人欺侮。我覺得自己是一隻醜小鴨。習慣於挨打,從來不討饒。被造成了一個內向的人,內向的性格。我獨獨愛上了數學。不是因為被壓,只是因為愛好數學,演算數學習題占去了我大部分的時間。」

  「當我升入初中的時候,從遠方的發達地區來了幾個很有學問的人,有個語文老師水平最高。大家都崇拜他。但我不喜歡語文。我喜歡兩個外地的數理老師。外地老師倒也喜歡我。這些老師經常吹什麼科學救國一類的話。我不相信科學能救國。但是救國卻不可以沒有科學。尤其不可以沒有數學。而且數學是什麼事兒也少不了它的。人們對我歧視,拳打腳踢,只能使我更加愛上數學。枯燥無味的代數方程式卻使我充滿了幸福。成為唯一的樂趣。」

  「老師知識淵博,又誨人不倦。在數學課上,給同學們講了許多有趣的數學知識。不愛數學的同學都能被他吸引住,愛數學的同學就更不用說了。數學分兩大部分:純數學和應用數學。純數學處理數的關係與空間形式。在處理數的關係這部分里。論討整數性質的一個重要分枝。名叫數論。」

  「十七世紀法國大數學家費馬是西方數論的創始人。但是華夏古代老早已對數論作出了特殊貢獻。《周髀》是最古老的古典數學著作。較早的還有一部《孫子算經》。其中有一條餘數定理是華夏首創。後來被傳到了西方,名為孫子定理,是數論中的一條著名定理。直到明代以前,華夏在數論方面是對人類有過較大的貢獻的。五世紀的祖沖之算出來的圓周率,比德國人的奧托,早出一千年多。」

  「十三世紀下半紀更是華夏古代數學的高-潮了。南宋大數學家秦九韶著有《數書九章》。他的聯立一次方程式的解法比義大利大數學家歐拉的解法早出了五百多年。元代大數學家朱世傑,著有《四元玉鑒》。他的多元高次方程的解法,比法國大數學家畢朱。也早出了四百多年。明清以後,華夏落後了。然而華夏人對於數學好像是特具稟賦的。華夏應當出大數學家。華夏是數學的好溫床。」

  孔老師斷斷續續地說著。似是在回憶這一生走過的路,清苦的童年中,數學是唯一的樂趣。

  「有一次,老師給我們高中生講了數論之中一道著名的難題。他說,當初,俄羅斯的彼得大帝建設彼得堡,聘請了一大批歐洲的大科學家。其中,有瑞士大數學家歐拉;還有德國的一位中學教師,名叫哥德巴赫,也是數學家。」

  「一七四二年,哥德巴赫發現,每一個大偶數都可以寫成兩個素數的和。他對許多偶數進行了檢驗,都說明這是確實的。但是這需要給予證明。因為尚未經過證明,只能稱之為猜想。他自己卻不能夠證明它,就寫信請教那赫赫有名的大數學家歐拉,請他來幫忙作出證明。一直到死,歐拉也不能證明它。從此這成了一道難題,吸引了成千上萬數學家的注意。兩百多年來,多少數學家企圖給這個猜想作出證明,都沒有成功。」

  「說到這裡,教室里成了開了鍋的水。那些像初放的花朵一樣的青年學生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了。老師又說,自然科學的皇后是數學。數學的皇冠是數論。哥德巴赫猜想,則是皇冠上的明珠。同學們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老師說,你們都知道偶數和奇數。也都知道素數和合數。我們小學三年級就教這些了。這不是最容易的嗎?不,這道難題是最難的呢。這道題很難很難。要有誰能夠做了出來,不得了,那可不得了呵!」

  「同學們又吵起來了。這有什麼不得了。我們來做。我們做得出來。他們夸下了海口。老師也笑了。他說,『真的,昨天晚上我還作了一個夢呢。我夢見你們中間的有一位同學,他不得了,他證明了哥德巴赫猜想。』」

  「高中生們轟的一聲大笑了。但是我沒有笑。我也被老師的話震動了,但是我不能笑。如果我笑了,還會有同學用白眼瞪我的。自從升入高中以後,我越發孤獨了。同學們嫌我古怪,嫌我髒,嫌我多病的樣子,都不理睬我。他們用蔑視的和譏諷的眼神瞅著我。我成了一個踽踽獨行,形單影隻,自言自語,孤苦伶仃的畸零人。長空里,一隻孤雁。那時候,我覺得一定是我會解決哥德巴赫猜想,摘取這數論中的珍珠。」

  「第二天,又上課了。幾個相當用功的學生興沖沖地給老師送上了幾個答題的卷子。他們說,我們已經做出來了,能夠證明那個德國人的猜想了。可以多方面地證明它呢。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哈!哈!」

  「你們算了!」老師笑著說,「算了!算了!」

  「我們算了,算了。我們算出來了!」同學們大叫。

  「你們算啦!好啦好啦,我是說,你們算了吧,白費這個力氣做什麼?你們這些卷子我是看也不會看的,用不著看的。那麼容易嗎?你們是想騎著自行車到月球上去。」老師的話很尖刻。

  「教室里又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那些沒有交卷的同學都笑話那幾個交了卷的。他們自己也笑了起來,都笑得跺腳,笑破肚子了。唯獨我沒有笑。我一向是被排除在這一切歡樂之外。」

  「第二年,老師又回清華去了。他早該忘記這兩堂數學課了。他怎能知道他被多麼深刻地銘刻在我的記憶中。老師因為同學多,容易忘記,學生卻常常記著自己青年時代的老師。」

  「那年我高中三年級。因為交不起學費,我沒有上學,在家自學了一個學期。高中沒有畢業,但以同等學歷報考,考進了冰城工業大學。那年,大學裡只有數學物理系。讀大學二年級時,才有了一個數學組,但只四個學生。到三年級時,有數學系了,系裡還是這四個人。因為成績特別優異,國家又急需培養人才,我們四個人提前畢了業;而且,立即分配了工作,得到的優待,羨慕煞人。」

  「然而,對我來說不然!在大學的時候,我的日子是好過的。同組同系就只四個大學生,倒有四個教授和一個助教指導學習。我是多麼饑渴而且貪饞地吸飲於百花叢中,以釀製芬芳馥郁的數學蜜糖呵!學習的成效非常之高。我在抽象的領域裡馳騁得多麼自由自在!」

  孔老師說著說著,臉色紅潤,眼神中放出光芒,一把抓住劉猛說道:「小猛,哥德巴赫猜想困擾了我一生,仍然解決不了,你肯定能解決的,答應我,一定解決她,好嗎?」

  劉猛心中很難過,知道他這是迴光返照了,堅定地說道:「孔老師,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解決哥德巴赫猜想,你剛才還說我們華夏在數學方面一直領先世界的,只是近代蹉跎,我一定把這顆珍珠留在我們華夏。」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還會做這樣的選擇,我一生都在追求當中,沒有一刻覺得失落和空虛,我最愛的數學,該說再見了。」孔老師說完帶著微笑離開了。

  劉猛忍住沒有哭出來,靜靜地說道:「孔老師,你放心吧,我一定為你解決哥德巴赫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