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子通道實驗室里積攢下來的工作甚多,而且都是相當專業的問題。
沒多長時間,楊銳和他的研究員們,就忙的忘記了時間。
到了下班的時間,實驗室里的工作依舊沒有完成。
這種情況也是再常見不過了,對研究員來說,晚上十點以前回家都算是早退了,6點鐘的時候,繼續在實驗室里工作算得了什麼。
在場的也沒有一個人提起呂家的,一方面,沒人知道「呂家」的概念是什麼,另一方面,所有人都忘記了這件事。
忘了,是真的忘記了。
包括楊銳在內,誰都沒有將這件事存到心裡,再者說,記性這種事,也不是你存在心裡就記得住的,離子通道現在做的研究,都是國內頂級的,世界一流的研究,換言之,都是複雜至極的原創性工作,本來就是投注多少精力都不夠的活,何況是確定方向這麼重要的工作,幾個人說開來,誰還顧得上門前大橋下游過幾隻鴨。
門口的呂州,本來想擺一個有城府的架子,因此安靜的等在外面,沒成想,楊銳說是下班以後有時間,竟是真的不到下班不出來。
幾個小時的等候,對於沒有手機的呂州來說,不說是生不如死吧,也的確是夠消磨性子了。好在也就是幾個小時,呂州呆坐在車上,眼觀鼻鼻觀心的熬著,好不容易看著附近的教學樓里,跑出了學生。
再抬手看一眼自個兒的鑽石牌手錶,呂州如釋重負的道:「六點了。」
「他還真讓我們等到了下班。」和呂州同來的人也是等的不耐煩了,悻悻然的站起來動了動,讓已經僵硬的身體稍微有點熱量。
「現在人家拿捏著我們呢。」呂州撇撇嘴,道:「他敢直接寫信到喬辦,讓咱們等一等算什麼。」
「他選的這個時間……」同來的人搖搖頭,道:「等他出來,看怎麼說吧,要我說,憑麼我們給呂壽擦屁股?」
「誰讓咱們是當弟的?」呂州自己亦不服氣,哼哼了兩聲,又再看表,道:「怎麼還不出來。」
「恐怕還是想晾我們一晾。」
「反正我今天就耗在這裡了,誰怕誰呀。」呂州顯露了兩分紈絝氣,轉瞬又收了起來,安靜的站在樹下做凝神狀。
這一等,又是個多小時。
眼瞅著天色暗了下來,呂州終於是守不住了,再次看表,道:「莫不是已經走了?」
「你打個內線電話問一下,不就知道了?」同來的呂岩不滿的瞄了呂州一眼,道:「咱們站在外面,風吹日曬的,他躲在房間裡面,你說咱和他較個什麼勁。」
「我去打電話。」呂州不與呂岩爭辯,自去警務處,又讓老邢打了電話。
一會兒,就見楊銳從實驗室里跑了出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實在是忘記了。」楊銳跑的飛快,一邊跑還一邊道歉。
要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楊銳的做派,實在是讓呂州升起了打人的衝動。
「楊主任。」呂州有點笑不出來的道:「您下班時間可真玩。」
楊銳站定了笑一笑,道:「我是想著你們等的久了,要說下班的話,我經常10點多才下班的。」
呂州登時一滯,總歸他不是興師問罪而來,也無法揪著話題不放,遂道:「楊主任,此來匆忙,不過,我們呂家是想和您好好談一談。」
「還有什麼好談的。」楊銳是實話實說,告狀都告了兩茬了,又有什麼談的必要呢。
呂州本來覺得,自己說出呂家兩個字,自能得到楊銳應有的尊重,卻見楊銳和往常一般,登時又好氣又好笑,道:「楊銳,你別以為你找了喬公,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了。」
「你們有什麼辦法?」楊銳非常好奇的詢問,對楊銳來說,對方要是能破了他這一手,他本人還真沒辦法了。
然則,喬公這種大BOSS,召喚出來費時費力,你想再踢回去也一樣難度超大。
呂州只是順口一句話,又被楊銳拿了起來,登時語塞。
呂岩有些想笑,咳嗽一聲,道:「楊主任,我們這次還是來道歉的,您別誤會。」
「古有三顧茅廬,你們是三次道歉嗎?」楊銳想笑就笑了出來。
呂岩被笑的無可奈何,嘆口氣道:「呂壽不會被判緩刑了。」
「哦?」
「判了兩年,又是雙開,就是出來,也沒出息了。」呂岩道:「這個解決,您還滿意嗎?」
「我有啥滿意不滿意的。」楊銳說歸說,臉上笑容已經起來了。
「您滿意就好。」呂岩嘴唇動了動,又道:「您若是滿意了,我們就以此為基礎處置,可好?」
「你們本來就不用通過我嘛。」楊銳說的一點毛病都沒有。
「你要是不寫信,誰愛理你。」呂州嘟囔了一句,就被身後人給拉了回來。
這時候,一直站在車頭的中年人,踱步而來,道:「明人不說暗話,楊主任,呂家想就此了結此事,您有什麼條件,盡數開出來吧。」
「什麼意思?」楊銳在實驗室里呆的滿腦子漿糊,看著呂家幾人,亦是辨不清含義。
中年人吁了一口氣,換了個口吻,道:「這麼說吧,呂壽做錯了事,你若是想要什麼賠償,盡可以提出來。」
楊銳眨巴眨巴眼,怎麼也沒想到,幾個人竟是送上門來挨宰的。
不過,楊銳對他們的賠償毫無興趣,搖搖頭,道:「我就是看不慣呂壽的緩刑,他要是真的因為貪污受賄坐牢了,我也就滿意了。」
呂家人哪裡肯信,呂州甚至笑了出來,道:「楊銳,到了開口的時候,就別再擰著了,這一次,不拘是什麼要求,你儘管提出來便是,我三叔在這裡,跑不了你的。」
楊銳站定了看著幾人,突問:「真的是不管什麼要求都行?」
「沒錯。你就是要這輛車,也都給你。不過,你和呂壽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了。」呂家的三叔拍拍屁股後面的坐騎,卻是一輛九成新的拉達——來自蘇聯的純進口轎車。
要說蘇聯車是有些傻大粗黑,耐不住它是一輛轎車。
85年的國內,私人擁有轎車甚至是政策不允許的,普通人買輛自行車都要左思右想。
可惜,這樣的誘惑,對楊銳是毫無意義,他也不願意就此受了呂家的東西。
用打量的眼神,掃了掃面前的拉達車,楊銳道:「這車總的一二十萬吧?」
「差不多是有了。」呂家三叔含混的回答。
楊銳點點頭,又道:「車是呂壽的?」
「算是他的,賠給你,就是你的。」呂家三叔乾脆的道。
「這麼說,呂壽起碼貪污了一二十萬呀。」楊銳理所當然的得出了一個結論,抬起頭來,道:「貪污二三十萬,才判兩年,也太便宜他了吧?」
呂家四個人,包括司機的臉都綠掉了。
「你什麼意思?」呂州有些緊張的看看車,道:「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老實說,呂壽的財產能沒收的都沒收了,他也沒有東西賠了……」
「算他運氣好,這車沒給沒收,否則,他還得多坐幾年呢。」楊銳淡定的打斷了呂州的話。
「他運氣好,你運氣也好。」呂家三叔不敢再輕看楊銳,認真的道:「車你開走,呂壽繼續倒霉,此事了結,可好?」
楊銳想了想,緩緩道:「不好。」
「楊銳,你別以為我們怕了你……」呂州急了。
楊銳卻是不屑的看他一眼,道:「這裡有你什麼事?」
一句話竟是把呂州給問懵了。
轉過頭來,楊銳再道:「這輛車,我是沒什麼興趣,不過,車如果是呂壽的,我寧願它是被沒收了。」
說完,楊銳就到牆根底下去尋自己的自行車,騎上了,到大門口,又道:「呂壽罪有應得,此事就算是了解了。」
楊銳騎著車子,三兩下就蹬出了老遠。
呂家四個人上了車。
呂州驚疑不定的問:「三叔,楊銳的意思,是這麼算了?」
呂家三叔諷刺的一聲笑,道:「你聽了半天,他說的是這個嗎?」
「這車又不在呂壽名下,再說了,車沒收了,楊銳有什麼好處?」
「車要是呂壽名下的,你說他得多判幾年?」呂家三叔斜瞥了呂州一眼。
呂州瞪大了眼睛,旁邊的呂岩已是倒吸一口涼氣,道:「不會吧,判呂壽兩年,他還不滿意?」
呂家三叔卻是捋捋鬍子,道:「我要是告狀告到喬公那裡,對方判兩年,我還真不滿意,就怕……喬公也不滿意呀。」
說到此處,呂家三叔自言自語道:「我們還是想簡單了。」
「那……現在怎麼辦?」
呂家三叔似笑非笑的瞅了呂州一眼,問:「你說呢?」
呂州張張嘴,心裡卻是莫名的感覺到——很解氣。
呂家因為呂壽的緣故,受損不小,此時想想,兩年還真的是便宜他了。
表面上,呂州只做遺憾狀,道:「沒辦法的話,就只能委屈堂哥了。」
車內幾人,齊齊點頭,表達感慨與失望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