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岩從小見慣人心險惡勾心鬥角,自然深諳分而化之的道理。
後半晌午,他都在分列可以放權的事務,另外又細化了六部中的一些部門,一直忙到中午,連飯都沒顧得上吃。
吃下午茶的時候,宿岩看著手邊的一沓紙,暗暗感嘆自己的不容易,等見了蕊兒,一定要跟她訴訴苦。
游蕊揉了揉發癢的鼻子,她正試聞二哥拿來的桂花香露水。
游松一直看著妹妹的表情,見此忙問道:「怎麼,不好聞?」
「挺好聞的,香而不膩」,游蕊問道:「二哥,這個香味能保持多久。」
「我們還真試了,能留香兩三個時辰。」
游蕊覺得挺好的,除包裝不太上檔次外,已經能跟商場裡那種中等的香水相比。
「那我們就大批量做了」,游松高興地說道,「這一瓶你留著用。」
說話間就要走,游蕊叫道:「二哥,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家裡看看。」
跑到廚房拿上一隻風乾雞,游蕊才又提著鑰匙跟二哥一起出門。
游松接過游蕊手裡的鑰匙幫忙鎖門,看了看她手裡風乾雞,雖然已經流口水了,還是道:「這不是溪田回家的時候特地給你打的嗎?你留著自己吃吧。」
聽出來他這話多不真誠,游蕊笑道:「我拿給我侄子吃的。小黑蛋現在天天讀書,得吃得好點。」
游松不屑地撇撇嘴,鎖好門把鑰匙扔給游蕊,率先抱著雙臂走上那條整潔的山路。
他們二人還沒到自家門口,遠遠的就見大堂嫂臉紅脖子粗地朝這邊跑來。
「蕊,蕊,你快去看看」,渠大嫂看見游蕊跟見了救星似的,喊著話跑到跟前緊緊抓住她的手,轉身又腳步不停地往回走。
游蕊想到今天中午飯後,母親到山裡摘野菜,轉到她家說閒話時,提到一句陽子家的還沒生出來。
「陽子嫂還沒生出來?」
梁大嫂才略微停下腳步,艱澀地咽了口唾沫,說道:「她這胎,竟是嬰兒臍帶繞頸,她一直生不下來,奶奶推拿之後孩子露出點頭才發現的。」
「現在需要孩子快點下來,不然很危險。」
梁大嫂又要拉著游蕊的手往趙家去。
游蕊趕緊把風乾雞遞給游松,從另一邊走開。
游松皺著眉頭,他是知道自家三妹在接生這方面的天賦的,從那天三妹能把已經沒氣兒的小老虎救活就知道了。
但是現在的情況卻又不同,奶奶都搞不定的,把三妹叫過去能行?
游松略微一想,把風乾雞送到家裡,轉身又出門,向著趙家人住的村東這一片走來。
「奶奶,陽子嫂的身體底子不好,我的針法能讓產婦儘快下胎,但是對母體的損害是極大的」,游蕊看了看陽子媳婦的情況,說道:「那天的有業嬸子,她身體底子很好,我施過針她都不太撐得住。」
「你什麼意思啊?你是不是故意這麼說的?」
也在屋裡的趙石家的頓時怒氣沖沖地指向游蕊。
游蕊看她這樣,直覺便要避諱,但轉念一想,現場只有她和奶奶,她如果因為產婦家屬的敵視避開,豈不是看著人死嗎?
游老太太立刻冷下臉,看向趙石家的,「我孫女兒只是說你兒媳婦的情況,你這麼著急幹什麼?要是不相信她,我就讓她回去,但在我手裡,你這孫子可能保不住。」
已經虛弱至極的陽子媳婦卻突然撐著起來,道:「游奶奶,蕊兒,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請你們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渠二嫂扶她躺下,安慰道:「你放心,我奶奶和蕊兒一定能想到穩妥的方法。」
趙石家的還要說什麼,卻被她男人壓著怒氣的一嗓子給喊出去了。
游蕊來到陽子媳婦面前,她也是在鋪著稻草堆的地上生產的,頭髮濕粘粘的貼在臉頰上,看起來很是狼狽。游蕊蹲下來,說道:「嫂子,我的辦法,可能會讓你有危險。重則大出血而亡,輕則以後再也不能生育。」
再也不能生育,對於農家婦人來說是跟死亡沒有什麼差別的災難。
陽子媳婦想了會兒,點頭道:「按你的法子吧。不管怎樣,都是我的命。」
游蕊嘆口氣,從腰帶里取出她的針包,這是八月初的時候,二哥去縣裡買藥材,她跟著一起去時特地請銀樓的老匠人打的。
八根銀針,花了她一兩銀子。
因為前世針包都隨身攜帶的習慣,銀針打好之後,她都一直帶著。
游老太太點上油燈,站在一旁準備著接生,對於孫女兒施針的手法也看了兩眼,只見腹部那一針剛下去,這邊孩子就下來了。
臍帶繞頸一周,還不算是特別麻煩的那種情況,游老太太接住臉色微微發紫的嬰兒,再一看小嬰兒雙腿間,立時不著痕跡地嘆口氣。
以後,這母女倆個,日子怕是不好過。
陽子本來就是個不知道心疼媳婦的,這孩子生的又這麼艱難。
游老太太想著,給嬰兒剪短臍帶,提著嬰兒的手腳捏了捏,嬰兒便哇哇哭起來,她忙交給兒媳婦。
這邊,陽子媳婦的情況也不是太好,游蕊又扎了幾針,見沒有出現大出血的趨勢,這才微微松下一口氣。
而陽子媳婦已經昏睡過去。
渠二嫂幫忙清理著胎盤,小聲道:「陽子家的生的是個女兒。她這以後這不能再生了?」
游蕊搖搖頭,她很想讓事情完美解決,但是她不是神仙,不能做到事事如人意。
游老太太擔心孫女兒有心結,忙道:「咱們只管接生,不管他人的生活。」
大伯娘抱著洗乾淨包裹好的小嬰兒出去,趙石兩口子和趙陽都湊過來,趙石家的嚷嚷著問道:「是個孫子吧?」
大伯娘深知今天費的功夫多,但卻可能拿不到多少謝錢,學著婆婆的樣子笑著道:「是個貼心小棉襖。」
趙石家的臉色頓時變得難堪,對於大伯娘懷裡的那個襁褓連接都不接一下,撇著嘴道:「剛才你們家蕊說了,她那一針下去,那韓氏不是死就是不能生,若是生個小子還罷了,現在只這麼一個丫頭片子,她怎麼賠我們家的損失?」
游老太太沉著臉出來,「我們蕊兒幫你保住了兒媳孫女,你還讓我們賠?婦人生孩子就是去了鬼門關一趟,你哪來的厚臉皮說出要賠的話來?」
她說著,掃一眼不吭聲的趙石、趙陽。
「實話告訴你們,不是蕊兒出手,今天你們家這小的根本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