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遠志笑著與人寒暄兩句,走向家門的步伐卻加快些許。閱讀
「二姐」,他還沒放好挑子,就見自家二姐從廚房出來,頓時滿臉高興,「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游大嫂比這個小弟大七八歲,小弟剛出生沒多久,大姐就嫁走了,三妹又還小,可以說是她背著小弟長大的。
六個兄弟姐妹中,他倆的感情最好。
「回來瞧瞧咱娘」,游大嫂笑道,「遠志現在出息了,生意好做不?」
劉遠志笑道:「還行,一天能有十幾文進帳。」
他放好挑子,兩人就走去廚房。
廚房裡還燒著鍋灶,十分暖和,當門的空地上擺著一個大桌子,上面擺著幾盤崧菜、蘿蔔片,還有一大盤肉片。
靠著牆的大鍋里,翻滾著一鍋紅彤彤的湯。
「那,那是什麼?」劉遠志心裡不喜,二姐好容易回來一次,大嫂這弄的是什麼菜?
對於大嫂做的鍋子,游大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笑道:「麻辣鍋子。」
劉遠志轉身出門,從他那挑擔里取出來一盤桔餅一盤棗片,端著進了來。
此時劉家大嫂已經拿著碗從鍋里給每人打出一碗紅彤彤的湯,湯里還有游大嫂他們帶來的那隻燒雞。
劉家大嫂笑道:「沒想到這東西煮出來這麼香,我把那隻燒雞也撕了一半進去。要不是冬妮帶著燒雞回來,我肯定得給你們殺只雞。」
劉大哥說道:「這菜也太簡陋了,再炒個雞蛋,好歹做個粥。」
劉家大嫂道:「冬妮說的,要吃鍋子,那不肉片都帶著呢。」
劉家的幾個孩子卻十分歡喜,他們母親剛舀出來一碗湯放桌子上,大的兩個就拿著筷子湊到碗邊吃起來。
游橋不好提醒,還是游大嫂道:「大嫂,涮鍋子就是要圍著鍋吃的,你把湯都舀出來,還怎麼燙菜。」
劉家大嫂一時尷尬。
片刻後,劉家人直接圍著大鍋灶吃起鍋子來。
沒辦法,劉家根本沒有可以單獨撐起來的小鍋,只好這樣,涮菜好了過去撈,而且劉大嫂還把鍋里調好了味道,根本不用在做蘸料。
一邊吃游大嫂一邊把自家要豆皮,想讓大哥做的事情說了,也提前把定價說給他們。
還沒等劉大哥或是劉老爹說什麼,劉大嫂已經歡歡喜喜答應下來,保證能把豆皮給他們做好。
游大嫂道:「明天我們再留半天,瞧瞧大哥做的豆皮能不能用。」
現在劉大嫂的態度已經變得特別好,忙應道:「好,你只管看著,哪兒不行的話就跟你大哥說。」
當晚,劉家就泡了上百斤的豆子,劉大哥還把做豆皮需要的木板框給做了出來。
不得不說劉大嫂嘴上厲害,行動上也是個很能幹的,第二天起了個五更,跟劉大哥一起忙碌,吃早飯的時辰就把三百多斤豆皮做了出來。
沒有地方曬,都是小火烘烤出來的,豆皮顏色金黃,撕下來一片嘗嘗,勁道還有一股豆香。游大嫂笑道:「大哥大嫂好些年不做這些,這手藝也沒荒廢下來。」
「要不是豆腐不掙錢,咱們也不能不做這個了」,劉大嫂端來一盆溫水,讓這個二妹洗手洗臉,態度與昨天傍晚時簡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剛才我又泡了兩大盆豆子,你要是覺得行,晌午我們再做,後半下午就能做好,你們可以直接帶著豆皮走。」
游家要的豆皮不用全乾,說起來挺好做的,要是一天不停,只一戶就能做出上千斤來。
游大嫂道:「我跟黑蛋他爹商量一下。」
家裡還有幾百斤豆皮,二弟也在家,不會忙不過來,游橋一想就答應了。
果然不到半下午,劉大哥夫妻倆在眾人的幫忙下,輕輕鬆鬆就做出來八百多斤的豆皮。
游橋讓大舅哥出門借來一竿大秤,稱好斤兩之後,直接讓妻子給付了銀錢。
湊的是個整斤數,八百二十斤,共四百一十文,劉大嫂一算帳,這八百多斤用了不到二百斤多一點的豆子,而如今的豆子是一文三分錢的價格,也就是說這一下子他們就賺了賺了---
數目太大,劉大嫂一時間算不出來,但當著二妹夫妻倆的面她也不好算,笑著送他們離開後,才叫上她男人進屋裡算帳。
二百四十斤的豆子,今天他們用的都是自家地里產的,但如果算成成本,就是三百一十二文。
兩口子把家裡那個爛算盤找出來,扒拉著算半天才算出數目。
「這一天就賺九十八文」,劉大嫂壓抑著興奮的聲音,「他爹,咱要是再多做八百斤,不就能賺二百文了。」
一天二百文,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啊。
劉大哥臉上的笑容也壓制不住,連連點頭,「家裡的豆子還有多少?」
「暫且還夠做半個月的」,劉大嫂說道,「咱倆先多做些,冬天也能放,過幾天你再去各村收些豆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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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游松又裝上兩瓮辣片,準備再去一趟京城。
原先的驢車游橋夫妻趕著去了劉家,但這不是昨天傍晚宿岩又趕了輛車回來了嗎?
游母幫著兒子把瓮綑紮好,游松拿了一根扁擔放上去。
「要不等你大哥回來了,你們再一起去」,游母不太放心。
游松道:「本來就說好的,我自己再去一趟,只是兩瓮辣片,明早便能回來。大哥大嫂今天要是回來,您讓他們今天多做些。」
他帶走的有一百五十斤,家裡剩的只有四五百斤左右。
游松跟母親說著話,趕車出來家門,此時天還未亮,黑藍藍的夜幕下,有兩人從左邊走來。
「二松,你這又要去京城?」
來的是住在附近的兩人,他們都在游家定了辣片,還是記在名單前面的,此時過來就是為了取貨。
「大水伯」,游松道,「我爹娘都起了,你們去吧。」
游大水正是游二柱的大哥,他脾氣好,和村里人處的都不錯。跟他一起過來的是個年輕人,游豐收。
這時游豐收就道:「二松,你能等我們一起不?」
「你傢伙可真賊,我要是還得帶著你們去賣辣片,那直接雇你們做工不就得了?」游松毫不客氣,話音一轉,道:「捎你們一趟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們可得給路費。」
游豐收:「行吧,你說搭到縣城得多少?」
「到咱們縣城只要兩文錢,到鹿草縣得五文錢。」
游豐收和游大水聽了,都忙道:「那你等會兒。」
游松揣著手,向跑到自家院裡的兩人道:「那你們快點,我還敢時間呢。」
「行行行,知道了。」
兩人都是揣著錢出來的,一手交錢一手拿貨,很快就抱著一個重七八十斤的瓮出來了,游豐收要的比較多,游父游母還幫忙送出來。
「這瓮你們賣完了東西還是要還回來的,可注意著別磕碰了」,游母幫他們放到驢車上。
一下子加了二三百斤的重量,明顯可見板車往後降了降。
游母立刻心疼起驢子來,道:「他大水伯,豐收,你們倆可別再往車上坐了,別把驢累著。」
「二大娘,這還用您交代」,游豐收笑嘻嘻道,「咱可不是沒眼色的人。」
驢子走的不算多快,兩人不用負重,一會兒小跑一會兒慢走,很輕鬆就能和驢車保持平衡。
游松,游松有些後悔,他忘了自家這是驢子,運的東西一多,它可不就沒勁兒。
他還只收兩文錢。
不過宿岩買的驢子,耐力還是很不錯的,半個多時辰,太陽高升的時候就到了酒仙縣。
游豐收和游大水都在這兒停,一個縣城消化下三百斤的辣片,還是很輕鬆的,他們一人選了一個地兒,就那種靠近居民處的,沒用動地方,賣出第一炮之後,不到中午,兩人帶的都賣個乾乾淨淨。
游家做的辣片,夠味兒,油水足,買回去也不用再加工,頂多是切一切,盤子裡一放就是一道菜。
別的不說,就饃是真好吃。
好些人都是開始買了一斤,回家沒多會兒又跑過來買。
這三百斤,也只是才讓游豐收和游大水賣出名聲來,他們準備走的時候,好些人過來問。
游豐收正是年輕有幹勁兒的時候,直說馬上就去取貨,午後會再來。
午後,游松還在船上坐著,這時候天寒地凍,不是有兵丁每天清南北的河道冰渣,根本走不成船,除了京城那碼頭處,其餘地方的都只是清出中心的一片水道。
船一多,就要排成行。
游松起個大早,到達京城時卻已經是後半下午,他把兩個瓮口拴的繩子掛在扁擔上,挑著直接下船。
剛下船,就有人問是不是賣辣片的。
辣片前兩天在碼頭出現,繼而迅速風靡。
游松一看這架勢,沒敢停,只道明天就會有人來這邊賣,他這是別人定好的。
前兩天還問他們什麼時候再來的那人,游松直覺不簡單,他準備好好跟人拉上關係,以後村里人來京城賣辣片,也有人罩著不是。
趕到牛馬市,打開一個瓮口,沒多會兒那說話捏著嗓子的人又來了。
劉豐自覺排隊,等前面的兩三個人提著辣片走開,笑著道:「小伙子的買賣不錯啊。」
游松笑了笑:「小本兒買賣,全靠貴客支持。」
劉豐心道可不是我支持,是咱家爺支持,出門辦事前還交代來買你家辣片呢,前天,他買回去的辣片,爺還在議事的時候當點心給那些官兒賞了。
合著爺的胃口,最重要是還被人送到爺跟前,這才是他們家真正的運氣呢。
「你這還剩多少?」劉豐問道。
游松道:「一瓮半」,拍拍身後的那個,「這個還沒開封,這一瓮有七十五斤,您能都要了?」
劉豐道:「剩下的這半瓮,也算上。」
後面等著買的人不樂意了,「小哥,你不能讓我們白等著啊。」
「也是」,游松看向劉豐,「您瞧,要不大後天我還來,您要多少,到時給您帶著。」
劉豐想了想,「行吧。下次你來,帶個兩三瓮的。」
這玩意兒他吃著也挺好吃,還便宜省事,王府人多,各處都分分,幾百斤真打不起水花來。
看人挺好說話的,游松本來也是想拉好關係,說道:「這一瓮七十五斤,零頭抹了,您只給七百文便可。」
劉豐雖然不缺那幾十文,卻也覺得這小子上道兒,當下拿出兩顆碎銀子。
游松一稱,七錢還高,現在銀價有些下跌,不到一千文就能兌一兩銀,這些銀子是比七百文錢多的。
游松連忙笑著道謝,還說需不需要他送貨上門。
劉豐擺擺手,後面立刻走來兩個高大漢子,其中一人輕輕鬆鬆就把那瓮提起來。
游松這才想起來,他這包圓兒的,自家還得搭個瓮,下次再有人包圓兒,可不能抹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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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色四合,山的遠處一片黑鬱郁,游蕊和宿岩一前一後地從林子裡出來,宿岩背後的竹筐里裝著七八隻野兔。
村里一個婦人在外圍撿柴,看到他們倆,笑著道:「你們這還是夫妻一起去打獵呢?」
冬天山林封藏,狼、老虎之類的大型猛獸經常會竄到淺山邊,村人便很少再進山,撿柴也不敢往裡面去。
不過大部分人家都是在秋里準備好柴禾,會進山撿柴的,除了日日驅趕兒媳婦做活的趙石家,就是一些比較懶惰的人家。
地頭的花秸稈、芝麻稈眼看著不夠燒,只好到山邊撿些碎枝子。
跟這人寒暄一句,游蕊和宿岩就走了過去。
婦人轉頭看了好幾眼,在心中暗暗感嘆,半年前誰能知道人溪田家這麼有啊,誰又能想到前腳才被陳家嫌棄的游蕊,轉頭能找到這麼好一個男人。
不管這溪田有沒有,他對媳婦的那份態度那份心,是村里哪個男人都比不上的。
「你們怎麼才回來?」家裡大門開著,游母和一個婦人坐在院子裡。
那婦人正是做豆腐的趙三家的,她站起來,滿臉堆笑地把游蕊和宿岩一通夸。
游蕊都有些蒙了,這是幹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