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老爺子笑著點頭:「好,隨便做。閱讀」
游蕊已經有了些做飯的經驗,把排骨剁好,又在大鍋里添上水燒起,轉身舀出兩瓢面,加水攪成面絮,揉成光滑的麵團。
奚老爺子在一旁看著,好奇問道:「這是做什麼?」
游蕊道:「我瞧您這兒的饅頭只剩兩個,現做饅頭又來不及,擀一些麵條當主食。」
「行」,奚老爺子道,「你和小岩還真一樣一樣的,都挺會做飯。」
游蕊笑了笑,把光滑的麵團拿濕籠布蓋住,「其實我是現學的,跟宿岩做的飯不在一個檔次。外公,我能問一問,他是怎麼那麼會做飯的嗎?」
奚老爺子面上的神色有些沉凝,半晌嘆了口氣,道:「這事兒說來話長,總歸是一句話,爹娘不做法。尤其是他娘,小岩在我那女兒身邊吃了不少苦。」
游蕊拿個凳子讓老爺子坐下,「我想知道,我一邊做飯您一邊講。」
「行,那就給你講一講」,奚老爺子坐下來,開始講述。
奚老爺子曾是江湖中聞名遐邇的風流人物,有過無數紅顏知己,一直到中年也沒有娶妻安定下來,只有一個女兒,那時候他經常四處走動,女兒是被他尋找的奶娘和幾個僕婦帶大的。
奚老爺子對女兒還是很重視的,會定期回去看一看,那些下人便也不敢因為小姐年紀小,而糊弄她。
因此奚小姐性格強勢,從不允許別人違逆半分,奚老爺子自覺對女兒有所虧欠,也沒覺得女兒這樣有什麼問題。
而且他有足夠的能力,把女兒想要的東西都給她拿來,竟然忘了,人世間最難控制的東西便是人的情感。
奚小姐十六七歲時開始行走江湖,遇見的第一個人她就愛上了。
那人是江南洪江府宿家的五少爺,年紀輕輕便考中進士成為一方縣官,長相玉樹臨風,為人溫和有禮,但卻是個多情種子。
奚小姐面容嬌美,初初遇到心上人也能壓制住性格中強勢的一面,兩個年輕人也有過一段情誼滿滿的時光。
沒多久,宿五少爺就去信家中,和奚小姐在當地拜堂成親,然而對宿五少爺來說,沒有父母在的拜堂,充其量只是個納妾的儀式。
新婚的甜蜜期過後,宿五少爺喜歡和丫鬟婢女說笑的特點就顯露出來,奚小姐強勢的性格也顯露出來。
因為和丫鬟說笑的事,兩人爆發過不止一次的爭吵。
後來宿五少爺實在忍受不了奚小姐的管束,直接哄著奚小姐讓她回去洪江府宿家,當時,奚小姐已經有孕三個月,到了宿家,在老太太和太太雙重婆婆的管教下,她越來越偏激,不能頂撞長輩,便時常打罵丫鬟下人出氣。
宿岩就是在這種歇斯底里的吵鬧中出生的,作為男丁,宿家長輩自然看重他幾分,然而卻是一個無名女子所出的庶子,那看重也不會太多。
宿岩跟著母親在宿家長到三歲,時已調任州府的宿五少爺得到一位上官的青眼,以掌上明珠許之。
宿家人上下收到來信,無不歡喜,奚小姐見這府上忙著備禮提親,心底那根繃著的弦兒立刻斷了。
她身邊的僕婦都是奚老爺子找的會功夫的人,很輕鬆地就護著奚小姐和宿岩離開洪江府。
之後,奚小姐給宿五少爺派人給宿五少爺送了一封信,言說他敢再娶,她就殺了他的兒子。
宿五少爺信都沒回,只是跟那送信的人道:「那也是她的兒子,她要是捨得,殺就殺。」
口信兒捎回來,奚小姐整個人都瘋狂了,把當時跟著她一路離開洪江府,連好好休息都沒有的宿岩打個半死。
那根打過宿岩還沾著宿岩鮮血的藤條,則被她又遣人送到宿五少爺手中,這次的信中,奚小姐說她有很多江湖人士可用,若宿五少爺堅持再娶,她會把女方全家滅門。
宿五少爺氣笑了,直接點兵,以送信人為人質趕到了奚小姐的暫居地。
奚小姐身邊的高手雖多,但終究不敵朝廷大軍,連帶著奚小姐都被打入大牢,後來還是奚老爺子四處打點,才把奚小姐救了出來。
奚小姐之前做那麼多,都是以為還可以挽回心愛的人,至此才明白,宿五對她已經沒有半分愛意,為了順利迎娶美嬌娘,他竟然不惜把她關入獄中。
回去沒多久,奚小姐就在老爺子一個倏忽之際投水自盡了。
而宿岩,在宿家新婦手底下根本沒有什麼好日子過,等老爺子想起去看看女兒唯一的血脈時,他就被關在一個偏僻的小院子裡,一根鐵鏈拴在他腰上,另一端牢牢系在廊下的柱子上,長度只夠他回到屋裡的一張草床上。
奚老爺子本打算偷偷去看一看外孫就罷,見此直接劈開鐵鏈,帶著外孫直奔宿家正堂。
宿家人半點不以為意,且還十分有理有據,跟他說新婦進門當日,這孩子就對新婦不敬,他娘本來就是個瘋子,他未必不瘋,家裡也只是防患於未然。
奚老爺子幾乎氣暈,什麼都沒說,帶著宿岩離開了宿家。
說到這兒,奚老爺子才從沉浸在往事的心情中脫離出來,對游蕊笑道:「當時我也粗心,竟然沒發現小岩生了一頭的虱子,還是他自己在山裡找到一種什麼野草,自己給清除乾淨的。我住的那地方,下人沒幾個,會做飯的更沒有,小岩自小在這方面很講究,慢慢竟也學會了做飯。」
游蕊簡直無法想像宿岩在宿家那半年,是怎麼過來的,心裡一團一團的揪扯著,一時間什麼都不想說。
奚老爺子搖頭一嘆,起身離開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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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松是滿臉笑容回來的,正在院子裡喝茶的奚老爺子問道:「買到辣椒了?」
「買到了」,游松把背上的一個大布袋放在地上,「也多虧了老齊叔,不然不能一下子買到這麼多。」
干辣椒並不是老爺子之前說的那個價格,一斤最便宜也要三文錢,但是干辣椒輕啊,這一大袋子才二十幾斤。
游松覺得這個價格還是非常合適的,他喜滋滋地把布袋子打開,給老爺子瞧了瞧,笑道:「品相不錯吧。」
這一片的藥鋪只有一兩間,人家的辣椒存貨也就這麼多,游松打算吃過飯就去城裡的要鋪子看看。
真要做辣片子的生意,這麼一袋子還遠遠不夠呢。
吃晚飯的時候,游松說他待會兒去城裡看看,游蕊表示要跟他一起去。
游松看了她一眼,「外面天都快黑了,你去什麼去?」
游蕊道:「那就明天早上我們一起去。」
「你這是不放心我?」游松驚訝道,「我是不會去不該去的地方的。」
游蕊心想你這經常混的,要經過那魚龍混雜的地方去京城,很難不找事兒,而且她也的確有事。
離家時,游蕊帶著自己寫的幾個成藥方子,她想去京城的大藥鋪問一問價格。
奚老爺子笑聽著兄妹倆說話,他這兒許久都沒有這麼熱鬧過,當下也笑著道:「今天時間晚了,你們也趕了一天的路,先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老夫陪你們一起到城裡去逛逛。」
游松不好意思道:「太麻煩老爺子了,我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兒。」
說著起身把他帶來的包袱拿過來,瓶子微微碰撞發出細小的聲音,他拿出來一瓶遞給老爺子:「這是我們自己做出來花露水,想到京城賣一賣。您不用跟我們一起去奔跑,先給長長眼就成。」
奚老爺子好奇地打開瓷瓶,放到鼻端下聞了聞,驚訝道:「這好清香的桂花味,香味悠遠而不膩,這是難得的好物呀!」
想問怎麼做的,人老成精的老爺子又趕緊壓下這個問題。
游松倒不瞞著,「這是用我妹妹鼓搗出來的一個蒸餾器具做的,味道都純得不行,而且能放兩三個月沒有異味。您覺得怎麼樣,能好賣嗎?」
奚老爺子笑道:「定然好賣,只去城中的牛馬市,那兒經常有大戶人家的僕從進出,保准不過一個時辰,你這都能買完。」
「真的?」游松驚喜,又問道:「老爺子,那您覺得這定個什麼價錢合適?哦,在縣裡的時候,我都是一錢銀子一瓶賣的。」
「那在京城的確不能這個價」,奚老爺子沉吟一會兒,說道:「這東西大戶人家的女眷肯定會喜歡,你要一開始賣的價錢太低,反而會讓那些人看不上。這樣吧,一兩二錢銀子一瓶,你先賣著試試。」
游松張大嘴巴,正想問是不是太貴了,老爺子那邊又補充道:「後面看著再往上漲價就是。」
游松的嘴巴徹底合不上了,「京城的生意這麼好做嗎?」
老爺子笑道:「自然。不過也要看你做生意的對象,像是那京中的富貴人家,便是府門中的一個丫鬟,也能買得起一兩銀子一瓶的花露水。」
游蕊知道,香水一向是奢侈品,會買這個的,都是家庭條件不錯的,便道:「聽外公的吧,如果不好賣再調整就是。」
游松搓了搓手,心裡卯著一股勁兒,突然發覺自己可能走上寬闊的賺錢大道,這,這是他以前怎麼都不敢想的啊。
「三妹,那就明天去,讓你跟了」,心情一好,游松立刻答應下來。
游蕊有些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