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小心的去打量周子元的神色,眼見周子元沒什麼大的變化,心下微微的鬆了口氣,立時道:「或者我去給你做綠豆糕吧?」
「好啊。」周子元笑道:「夫人洗手為我做羹湯,那我要為夫人做什麼呢?」
張寧馨看著陽光下眉目舒朗風流倜儻的周子元,只覺得心頭的那股子鬱氣一瞬間煙消雲散,有的只有滿滿的歡喜。
「我什麼都不要,」她痴痴的看了周子元,「我只要你永遠這麼開心。」
周子元步子一滯,轉身看著身側溫柔如春水的張寧馨,探手將她擁在懷裡,輕聲道:「只要有你,我便每一天都是開心的。」
張寧馨埋首在周子元胸前的臉上便有了一股涼意,雖然她拼命的壓制著,可是眼眶的一酸鼻子一痛,眼淚就那樣肆無忌憚的流了下來。
值了,有他如此待她,什麼都值了!
周子元垂眸,鼻端是張寧馨身上馥郁濃冽的香,那香直沁心腹,似是一把火將她五臟六俯都燒了個遍。
「怎麼了,可是有事?」
張寧馨搖了搖頭,「不,我只是開心,你好久跟我說這樣的話了。」
「原來是嫌為夫我怠慢了夫人,」周子元「噗嗤」一聲笑了,道:「夫人若是喜歡,以後為夫便每日為夫人做詞一首,如何?」
張寧馨將眼睛眨了眨,眨落眼裡最後一顆淚,這才微微的將身子移開,抬頭看了周子元道:「我當然想,可只怕母親又要不高興了。」
周子元抬手拭去她臉上殘容的淚痕,柔聲道:「母親並不是不喜歡你,她只是……」
「我知道。」張寧馨連忙點頭道:「你別擔心,我會好好侍候母親的。」
周子元點了點頭,「我去書房,你若是累了,便也來書房坐一坐。」
張寧馨自是應下不提,將周子遠送到書房門口,這才回房換了身衣裳,帶了幾個丫鬟去了廚房。
書房裡,周子元將小廝月生喊進了書房。
「都問清楚了?」
月生恭敬的站在一側,輕聲道:「問清楚了,奶奶是去了一品樓,不過在一品樓遇上了蘇家的二小姐,好像發生了爭執。」
「遇見了她?」周子元眉眼一挑,眸色暗沉的睨了窗外的那叢鳳尾半響無語,「因為什麼發生爭執?」
周子元擺了擺手,月生正欲退了出去。
周子元卻忽的道:「最近,大都城裡的那股流言是怎麼回事?」
「回爺,前些日子,蘇家太太和小姐去青蓮寺上香,路遇山匪,蘇家三小姐被凌辱,後又約了張家二爺在青蓮寺幽會,不想沂王和世子追山匪的時候撞破了蘇家三小姐的姦情。」
「荒唐!」周子元輕斥道:「朗朗干坤天子腳下,青蓮寺何來的山匪?」
月生退到了一邊,這不是他能置噮之事。
「山匪?沂王?世子!」周子元猶疑的道:「沂王怎會去青蓮寺?世子又怎麼會去?」
月生等了片刻,見周子元顧自沉思,他便悄然的退了出去。
而書房裡,周子元早已斂下臉上的溫潤,仔細的看,還能在他緊蹙的眉宇間看到幾分骨子裡的陰鷙與猙獰。
「難道我做錯了嗎?」
良久長長的一聲嘆嘆怎逸出書房,卻和著深秋的冷風,飄飄散散不見蹤跡。
才過了東直門,上了永興橋,遠遠的,已經能看見東御街的火樹銀花。
車夫將馬車停在了路旁,對蘇文興道:「大少爺,二少爺,進不去了,只能走了。」
蘇文興撩了車簾與蘇文遠相揩走下來,回身朝蘇慕雲的車子走去。
劉松林早已將車子停下,見二人走來,迎了上前,「大少爺,二少爺。」
蘇文興點了點頭,隔著車簾道:「二妹妹,四妹妹,下來吧,馬車進不去了。」
他的話才落,一雙略帶嬰兒甩的小手嘩的一下撩開了車簾,蘇夕顏探出一張略帶興奮的臉,回頭對馬車裡遲了一步的蘇慕雲道:「二姐姐,快,快下車。」話落,通一下,跳下了馬車。
珠兒隨後下了馬車,回身扶了蘇慕雲下車。
便在這時,天空中「砰」的一聲,炸開了五彩繽紛的煙花。幾人嚇了一跳,不由都抬了頭朝被煙花裝扮的五彩繽紛的夜空去。無數道煙花前仆後繼的炸開,似是黑沉的幕布上開起了上萬朵的鮮花。蘇慕雲久寂的心,隨著這不斷綻放的鮮花,興奮起來。
打扮光鮮的男男女女,嬉笑著從他們身邊三五成群的走過,老老少少,熱鬧的不行。雖然還沒有進入東御街,但大都燈市的熱鬧喧囂,宏偉壯觀已是讓人嘆服不已。
「跟好我和文遠,不然等會走丟了,就麻煩了。」蘇文興對蘇慕雲和蘇夕顏囑咐道。
「嗯。」蘇慕雲與蘇夕顏同時應道。
八仙過海的八角燈,嫦娥奔月的綃紗燈,玻璃做的八角燈,形形色色的燈川流不息的在眼前流轉,蘇慕雲與蘇夕顏被蘇文興和蘇文遠護在中間,一路慢慢的向前走著。
蘇慕雲便想起記憶中的杭州燈市,那些搭建在湖岸邊的燈樓,因著糊水和岸邊燈樓相互輝映,在滿天的星光照應下,到處都是連綿的燈景,行走在其間宛若遊走於天邊。去年的今日,她,娘親,父親,弟弟一家人也是這般的歡天喜地行走在行行色色的花燈之間,可轉眼之間,便家破人亡,只留下她殘喘於世,仇人近在眼前,她不但不能手刃情人,到現在還疲於自顧不暇。眼前的燈景,便漸漸的模糊起來。
她驀然站定,微微仰起起頭。恰在這時,又一聲,一朵五彩繽紛的花朵出現在天空。一枝枝美麗的花朵瞬間綻開,她絕望哀泣的臉映這片絢麗中,有著說不出的蒼涼。
人潮忽然一擠,蘇慕雲一個踉蹌,待她站定時,卻霍然驚覺,她已然與蘇文興等人失散。耳邊響起蘇文遠、蘇文興高一聲低一聲的呼喊聲,她試著去回應,朝聲音的方向走去。卻無奈人潮擁擠,不任她怎樣努力,都走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