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雲低垂了眉眼,踩著簌簌的落葉,走向小巷深處那個尊貴雍容貌如神邸的男子。
十步之外,紅綃便停了腳。
蘇慕雲猶疑的看向她。
「蘇小姐,奴婢不能再陪您過去了。」紅綃福了福,側身讓開。
珠兒想要上前亦被紅綃攔住,她不由焦急的看向蘇慕雲,「小姐……」
蘇慕雲搖了搖頭,示意珠兒不用擔心。
一步,二步,三步,四步,五步……
再沒有聲音,軒轅澈狹長的眸里便綻開一抹玩味的笑,膽子這般小,卻不知是如何敢向張寧馨叫板的?
風輕柔的吹起,那些發黃的梧桐樹葉便像巨大的蝴蝶紛紛揚揚的飄落,一陣馥郁的香氛隨著這風飄然入鼻,沁人心腹。蘇慕雲慌張亂跳的心,在這片香味中慢慢沉澱,最終趨於平靜。
「為什麼要那樣做?」
乍然而起的聲音卻又像是投入湖面的巨石,將蘇慕雲好不容易斂下的情緒,瞬間打亂。她猝然抬頭,便撞進一對漆黑的瞳眸里,那深深的瞳眸仿似漩渦般,將她不斷的往裡吸。
「逃不掉,便只有拼死一戰。」
周遭似乎剎那一靜。她不敢抬頭,屏氣凝神的抬起腳輕輕的踩著落於腳踝處的樹葉。
「你拿什麼跟她拼?」
軒轅澈好笑的看著眼前低垂了眉眼神色溫婉的女孩,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對張寧馨的那番挑釁,他相信,便是他也會被她這樣寧靜如水的表面所騙。他一直以為她只不過是性烈,卻不知道,她除了有狼的狠絕,還有狐的狡詐。到底哪個她,才是真實的呢?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噗嗤」一聲,軒轅澈失笑,忖道:還是天真了些。
這年頭,死其實大多時候是不錯的選擇,怕的便是生不如死。思及此,眉梢輕抬,不由得又多看了幾眼,並非絕色,但卻是麗質天生。雖素衣淡容,卻煙眉秋目凝脂猩唇。清雅之中透著難以掩飾的明麗。
聽到他的那聲譏笑,蘇慕雲的頭低的更低了,低垂的眉眼中卻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但很快便消失不見。
「你今天認識了很多新朋友。」軒轅澈狹長的眸,挑了挑,一抹似笑非笑掛在眉梢,看了蘇慕雲道:「她們之中的一個,只要肯幫你,不說打敗張寧馨,護你周全卻是沒有問題的。」
「葉蕭與你很熟?」
蘇慕雲霍然抬頭,難以置信的看著笑不達眼底的軒轅澈,抖了抖唇,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兩人隔著五步的距離,目光相灼。
天邊彩雲漸收,淡天琉璃。他雖是姿態閒雅,然卻透著千年孤霜冷寂,瞳仁深處跳動著一簇幽藍的光芒,似是淬毒的刀,想要將她刺死。
「王爺,請自重。」蘇慕雲咬唇,一句話說完,雖是不勝惶恐,然卻努力的挺直背脊,試圖與他強大的氣場的對抗。
軒轅澈冷冷一笑,「自重?」
蘇慕雲只不過是氣急之下的脫口之言,氣頭一過,哪裡還有那一刻的果敢勇決。只她也是個性子擰的,雖不承認,但卻不否認。只漲紅了一張臉,緊抿了唇,一言不發。
軒轅澈看著她這副樣子,到不由得想要失笑,只唇角才挑起,卻又突然一抿,硬生生將那笑給咽了回去。
「葉蕭因為你去了隆平候俯,隆平候不得不賣他一個面子將張婆子打了板子趕出隆平候府……」
「世子是因為那婆子衝撞了葉小姐,才會去隆平候俯。」
「是嘛?」軒轅澈眸中的笑意越發的濃了,半響,搖頭嘆道:「你果真是個沒良心的,葉蕭如此為你,你卻是連他的人情都不肯承。」
「王爺……」蘇慕雲白了臉,狠狠的盯了軒轅澈,「王爺便是不顧惜民女的名聲,還請念及世子與你同朝為官的了情份下,顧及一二。」
不待軒轅澈出聲,又飛快的福了福,「民女出來的時間長了,為免家中親人掛念,這便告辭。」
話落,拎起裙擺,轉身便走。
紅綃才回了身,看向自己的主子,不解的道:「就這樣讓她走了?」
軒轅澈撩了紅綃一眼,「不然,你想怎麼辦?擄回王府?」
紅綃眉眼微彎,道:「現在動手,還是晚上動手?」
軒轅澈鳳眸攸的一緊,寒光凜凜的看向紅綃。
「我去趕馬車。」聰明的紅綃姑娘幾步走了開去。
「主上。」魚腸走到自己主子跟前,學著軒轅澈凝目遠眺的樣子,幽幽的道:「蘇小姐生氣了。」
軒轅澈挑眉側目,冷冷的睨了魚腸,一臉譏誚。
魚腸剎異的看著軒轅澈,怎麼了?蘇小姐是真的生氣了,他只不過好心提醒啊!
「你覺得你比我聰明?」
魚腸連連搖頭,開什麼玩笑,他怎麼可能比王爺聰明!
「那你是想告訴我什麼?」
魚腸愣了有半盞茶的功夫,眼見得紅綃姑娘趕了馬車過來,立時道:「我去趕馬車。」
軒轅澈冷冷一哼。
「脾氣還真是大,膽子也不算小。」
可憐的魚腸抬起的腳又收了回來,委屈的看向軒轅澈,他哪裡脾氣大了,他哪裡不小了?惹不起,連躲著走都不行了嗎?
「你怎麼還在?」軒轅澈一側身,看著木頭似的豎在那的魚腸挑眉道。
「這就去。」
魚腸再顧不得想其它,跳起腳便走。暗道:果然,聰明人的脾氣都是古怪的。主上如此,那個蘇姑娘也是如此。
「生氣?」
蘇慕雲挑了細細長長的眉,看著一臉不安的珠兒,柔柔一笑,輕聲道:「我才沒那閒功夫。」
「可是……」
珠兒想說,小姐你剛臉都白了,還不是生氣麼?
蘇慕雲往後靠了靠,一副姿態閒雅的樣子,哪裡還有適才的激動與薄怒!
這一幕只看得珠兒瞪圓了眼,嘴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怔怔的指了她,「小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