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屋子裡便靜了下來。
屋子裡一靜,屋外侍候的人便越發的屏聲凝氣了!
良久。
「你說你要辭官歸隱?」
「是的。」
「嗤」一聲冷笑。
續而便是一「嘩啦」一聲。
王安一驚之下,顧不得挨罵的風險,探了腦袋朝里張望。不想,才探了個頭,橫空里一個東西便兜頭兜腦的砸了過來。嚇得他連忙縮了腦袋,下一瞬間,地上「啪啦」一聲,那剛送進去的茶盞在他腳下四分五裂。
「朕做了什麼事讓你這樣心灰意冷,讓你說出這樣一番話?」
所謂:匹夫一怒,血濺三尺。天子一怒,天下縞素。
不過眼前的人顯然並不懼這天下縞素。
軒轅澈起身撩了衣角,緩緩跪了下去。
「你說話啊,你跪朕做什麼?」
「臣弟之傷已不能再為皇上盡忠,天下已定,臣弟想過逍遙自在的日子,請皇兄成全。」軒轅澈微微伏身,磕了一頭。
眼前驀的划過一道明黃的影子,便在軒轅澈以為那腳會踢上自己時,那道明黃最終落向的卻是他身後的那把椅子。
「軒轅澈,你是不是要氣死朕?」軒轅逸一腳將那把黃花梨木的椅子踢翻,上前一把擎了軒轅澈的胳膊,逼得軒轅澈不得不與他直面相對,這才一咬牙切齒的道:「你讓天下人怎麼看朕?你讓文武百官又如何看朕?」
軒轅澈直視著軒轅逸那與他如出一轍的眸子,眉梢輕挑,「皇兄,臣弟的願望不及天下人的看法嗎?」
軒轅逸怔了怔,「願望?」
「是的。」軒轅澈淡淡的挑了挑唇角,輕聲道:「臣弟一直以來便想看江南的杏花煙雨,塞北的萬里冰封,難得臣弟的王妃與臣弟志趣相投。為何皇兄不能成全?」
成全!
他緩緩的鬆了手,續而手下略一用力,扶起了軒轅澈,「王妃生產在即,你夫妻二人久別,你先回家看過王妃,此事稍後再議。」
「皇兄……」
軒轅逸擺了擺手,示意軒轅澈不必再多說。
軒轅澈頓了頓,續而拱了拱手,轉身退了下去。
眼見得軒轅澈消失在殿門之外,軒轅逸緩緩回頭,冷冷的道:「出來吧。」
檀木雕花屏風後緩緩走出一人,身姿如松,眉目似江南三月的春水,溫潤如畫。
「兒臣見過父皇。」
軒轅逸擺了擺手,示意軒轅祈不必多禮。
「你剛才也聽到了,朕日前囑咐你的事,如何?」
軒轅祈略一思忖,續而低垂了眉眼,輕聲道:「回父皇的話,軍中將士人人皆以沂王馬首是瞻。」
軒轅逸眉宇間的川字鄒得越發的緊了。
「你覺得你六王叔此時請離,是真心還是以此為憑要挾朕?」軒轅逸的目光像鷹一般牢牢的鎖住軒轅祈。
那樣深沉銳利的目光,便如懸於頭頂的刀,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落下來。
軒轅祈卻似沉然不覺,略作沉吟後,輕聲道:「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眼下都不是讓六王叔離開的時候。」
軒轅祈默了一默,輕聲道:「六王嬸似乎生產在即,父皇何不派了得力的內侍去沂王府表示下父皇的關心。」
軒轅逸蹙了眉頭,「你母后不是指了兩個嬤嬤去嗎?」
「那是母后的,母后又豈能代表父皇的意思?」
軒轅逸稍一沉吟便明白了軒轅祈的意思,臉上綻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說得有道理。」下一刻,高聲道:「王安進來。」
一直小心聽著裡面動靜的王安連忙走了進來。
「你點了幾名女官送到沂王府去。」
王安愣了愣,心道,那沂王府不是已經送了兩個嬤嬤去了嗎?怎的還要派了女官去?
軒轅祈卻是忽的挑眼撩了王安一記,往前一步,輕聲道:「父皇,便讓尚宮局掌司藥司的崔女官去吧。」
低垂了眉眼的王安身子驀然一僵,背心處生起股陰涼。
皇帝略作沉吟,稍傾點頭道:「便依太子之言,王安,你即刻去傳旨。」
王安略一頓,稍傾卻是飛快的應了一聲「是」急急的退了下去。
軒轅祈看著王安略顯慌亂的步子,眼角綻開一抹冷冷的笑意。
這邊廂,王安趕到尚宮局待宮人來報說是崔司藥到了時,王安擺了擺手,屋裡的人便齊齊退了下去,眼見得屋內只剩一頭霧水的崔司藥,王安平靜的臉便開始抽搐,不多時眼裡便流下了兩行淚。
「大人,這是怎麼了?」
崔司是個年約三旬的長相清秀的中年女子,因著長年與各色藥務打交道的緣故,她身上有著淡淡的藥香。
一身深青色的宮裳襯得本就白皙的膚色越發的蒼白。此刻眼見,慣常喜怒不形於色的王安陡然間變了臉色,由不得心頭跟著惶惶不安起來。
「荷娘,大事不好了。」王安上前扶了崔司藥的手,示意她在自己身邊的椅子裡坐下。
「出什麼事了?」崔司藥不安的看著王安,顫了聲道:「可是皇上他遷怒你了?」
王安搖了搖頭,他身為後宮太監總管,平常巴結奉承的人不少。沒了崔司藥,他便是想再找年輕的姿容好的結對食那也只是一句話的事,可是,那麼多人里,他選上的是崔司藥,多少年下來,感情也或多或少有些。
只是這感情,遠沒有能讓他為之不顧一切。一路走來,他已想明,怕是這位太子殿下已或多或少的懷疑到他同晉王的關係,借著皇帝的手給了自己一個警告!
「皇上適才下旨,點名讓你去沂王府侍候沂王妃生產。」
崔司藥臉上神色驀的便一白,她驚懼的看了王安。
「皇上的意思怕是很明白,他並不想讓沂王妃順利產子,荷娘……」王安看著身子抖得猶如風中樹葉的崔司藥,眨落眼裡的淚,泣聲道:「你還有什麼心愿,你告訴我,我會盡力替你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