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蕭揮手示意來人退下。
男子微一抱拳,快步退下。
待那人走得遠了,周遭只餘風吹得屋脊之上的雪簌簌而動的聲音時,葉蕭才緩緩的上前,將手裡的那個信封放在了書案之上,漆黑的眸久久的凝視著窗門之外被雨雪遮去半邊竹枝。
屋子正中央一盆炭火燒得正旺,不時的有「啪啪」的聲音響起,偶爾的爆起一個炭花。
葉蕭回身踱至案前,取了那信封,重新坐回炭盆邊上,拆了信封,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下去。
短短几行字,他卻是看得格外的用心,直至將那信中內容爛熟於心,他才鬆手,任手中的信封連著信紙落在地上的火盆里。
很快,那信封便被炭火引燃,不一會兒便成了灰燼,只餘下幾片淡淡的菸灰色。
他拿了一側的火鉗,撩撥了一下,屋子裡瞬間飛起幾隻灰色的蝴蝶。葉蕭緩緩抬頭,看著那灰色的蝴蝶起舞,唇角嚼了抹笑,眼見那蝴蝶便要落地再終消失不見。
他霍然抬手,也不見他怎麼動,只那原本尚要落地的蝴蝶瞬間消失,便似從不曾出現一般。
「夫人。」
屋外響起瑞珠的聲音。
葉蕭起身,朝門口走去。
便見母親由著丫鬟攙扶著朝這邊走來,遠遠的看到立在門口相迎的他,青瘦慘白的臉漾起一抹笑。
「您怎麼來了?有事使人過來說一聲,孩兒自會前去。」說著,探手扶上英國公夫人的手,小心的侍候了她進屋。又對一側的瑞珠吩咐道:「再去搬幾個火盆過來。」
瑞珠應了一聲是,飛快的退了下去。
英國公夫人進屋,看了眼冷冷清清的屋子,由著葉蕭將她扶到屋中央,他適才躺著的醉翁椅上。
葉蕭返身取了一床虎皮搭被放在英國公夫人膝上,早有丫鬟搬了錦墩安放在一側,他撩袍坐下。
「大過年的,你這屋子怎的這般冷清?」英國公夫人抬眼看了葉蕭,灰色的眸里閃過一抹淡淡的憐惜。
葉蕭挑了挑眉梢,輕聲道:「前些日子,瑞珠也曾從花房搬了些花來,我嫌那些花太過俗氣,便讓搬回去了。要是知道您會來,我肯定讓她再多放幾日。」
英國公夫人搖了搖頭,輕聲道:「你別打岔,你知道我的意思。」
英國公夫人又繼續道:「那些人里就真沒一個你看得上的?」
年前便有許多人上門說媒,只葉蕭卻是一概都回絕了,只說暫時不想娶親。
葉蕭默然無語。
「你心裡還在想著公主?」英國公夫人試探的道:「你為她也守了一年了,盡了情義了。」
葉蕭搖了搖頭,待要張嘴,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聽說,你與梁琦來往甚密,你若是喜歡……」
「母親……」葉蕭抿了抿唇,輕聲道:「我不想娶親。」
「胡說。」英國公夫人嗔怨的道:「娘還等著抱孫子呢,你難不成要讓娘抱著遺憾離開?」
「母親的身體一日好似一日,待過些日子,我讓妹妹帶了外甥回來……」
「那是你妹妹的孩子,不是你的。」英國公夫人嘆了口氣,輕聲道:「適才沂王府來人了?」
葉蕭抬頭,與英國公夫人對視一眼,但想著他連那邊都沒滿,母親知曉也不奇怪。
「是的,是來送請貼的,沂王府設宴,孩兒回掉了。」
英國公夫人眉眼略略一蹙,欲言又止。
「蕭兒,你的心思,娘知道。」英國公夫人探身,執了葉蕭的手,輕聲道:「蕭兒,聽娘的話,兩情相悅固然好可相敬如賓才是我們這樣的人家的方式。」
「你是娘的孩子,知子莫若母。」英國公夫人嘆了口氣,輕聲道:「既然已經不可能,那就將她找個位置好好的放起來。你的日子還是要過的。」
見葉蕭不語,英國公夫人再次嘆了口氣,柔聲道:「你再好好想想吧,娘希望這次,你能依著自己的心愿找一個自己看得過眼的人,生兒育女好好的過你自己的日子。」
「我知道了。」
葉蕭點頭。
英國公夫人又坐了坐,兩人默然無聲的看著老的炭火化為灰燼,新的木炭漸漸燃燒。
轉眼便是幾天過去。
京都百姓在過了一個喜氣洋洋的正月,準備著即將到來的元宵節。鼓前街,到處都是細心紮起的燈籠,那些燈籠逗得小孩子日日留連於街頭,不舍返家。
這日,蘇慕雲離開寶慶銀樓時,也被這份歡樂感染。
對雙福和櫻桃道:「我們也去逛逛吧。」
雙福自是百分百的樂意,反到是櫻桃,輕聲道:「王妃這些日子身子不爽利,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
這些日子蘇慕雲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腰腹總是隱隱的有些墜漲。請了幾回太醫,太醫也只是說她宮寒體虛,小心休養為上。
「也是,反正元宵那日總還是要出來看熱鬧的。」蘇慕雲沒有多堅持。
櫻桃連忙讓車夫將馬車趕了過來,與雙福小心的扶了蘇慕雲上馬車。
馬車篤篤向前,蘇慕雲倚在車窗邊看著沿街的風景,一邊對櫻桃道:「二少爺的事你可曾說與別人知曉?」
櫻桃知曉蘇慕雲嘴裡的這個別人,指的是蘇家大房。連忙擺手道:「奴婢什麼都沒說。」
蘇慕雲點了點頭,輕聲道:「非是不相信大伯父和大伯母,而是這事知曉的人越少越好。」
「奴婢省得的。」
蘇慕雲便不再多說,出嫁那日,錢氏便將櫻桃的賣身契給了她。這點,櫻桃自己也是知道的。
想到這,忽的憶及,前世,便是這年的春閨,周子元設計讓蘇文興,蘇文遠科場舞蔽,將他二人打入大牢。
今番周子元已然斃命,想來,蘇文興,蘇文遠兩人該不會有事了吧!還是找個日子回趟蘇家吧!
「啊,好臭啊!」
雙福忽的捏了鼻子,嚷嚷道:「臭死了,臭死了,快點走。」一邊使了車夫趕緊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