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蘇慕雲斂了心緒,暗暗警告自己,千萬不能大意,「我不恨他。」
軒轅澈微微挑起眼角,狹長的眸里划過一抹譏諷,心道: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從那天初到大都,她趕到周俯看那一門盛宴,到今日的這一番落水,這個女人越來越讓人捉磨不透。
「你既不恨他,又為什麼要裁髒他?」
蘇慕雲苦笑,果然,他都聽到了!
既是如此,不若打開窗說亮話,看看這位沂王殿下到底抱的什麼目的!思及此,蘇慕雲霍然抬頭,看了軒轅澈,「他既不能以嫡妻之禮迎我過門,又不肯還我庚帖。這樣的人,沂王殿下覺得民女應該怎麼對付呢?」
軒轅澈聽著她話聲之中隱隱的惱意,不由便凝了眸看她,見蘇慕雲一雙漆黑的眸仿若秋水一般純澈,不見絲毫惱怒。長長的睫毛卻似紗幕一樣,使得那雙秋水似的眸,顯得神秘、深沉,卻又顯著些許的試探!
她在試探?這一發現讓軒轅澈不由便心底失笑。
沒有誰敢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
「我覺得……」軒轅澈對著蘇慕雲忽的便勾了勾唇,綻開一抹春花般的笑意。隨著他笑意初綻,亭子外響起一片吸氣聲。蘇慕雲瞬間感覺到了軒轅澈眼眸中的不快,卻是一閃而逝,她再要捕捉時,便只看到那不達眼底的笑意淺淺的掛在他眼角,此刻正睨了她,一字一句道:「你應該去順天俯告他!」
「告他?」蘇慕雲錯愕的看著軒轅澈,「怎麼告?」
「始亂終棄,逼良為娼。」
蘇慕雲「通」一聲,退了一大步,這一退她便抵在了身後的柱子上,雖不曾全身濕透,但一雙腳卻是涼得直往心底灌冷氣。
「蘇小姐這是怎麼了?」軒轅澈看著失態的蘇慕雲,驀的輕擊桌面道:「是了,都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在蘇小姐的心裡,或許……」
「憑他也配!」蘇慕雲猝然截了軒轅澈的話,歷聲斥道。話落,才驚覺自己中了軒轅澈的計,一時間心中不由便滿是懊惱。
「哦,他不配麼!」軒轅澈鳳眼微挑,似笑非笑的看著蘇慕雲,話語之中是滿滿的嘲諷。
蘇慕雲被他這般一看,心頭如擂鼓般,響個不停。一遍遍的告誡自己要小心,眼前是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被他咬一口,便死定了!
「時辰不早了,民女儀容不整……」
「我救了你一命。」軒轅澈打斷了蘇慕雲的話,目光咄咄的看著蘇慕雲,「救命之恩……」
蘇慕雲有種想嘔血的衝動,他救了她一命?那水就到她腳踝,只不過是濕了她的一雙鞋和裙底,他竟然大言不愧的說,他救了她一命!世間還有比他更無恥的人麼!
「民女無以為報,便給沂王殿下磕幾個頭吧。」蘇慕雲默然上前,斂了衣裳便要下跪行禮。
蘇慕雲只愣了片刻,便還是雙腳一重準備跪下去,不想膝下卻像是有人托著一樣,怎麼也跪不下去。
使詐!蘇慕雲猝然抬頭。
軒轅澈微傾了身子,一張俊美無雙的臉眼見得便要貼上蘇慕雲的臉,鼻息間是彼此身上沁人心脾的冷香。只不過,他的綿長深遠,而她的卻是馥郁冷冽。
「回答我一個問題。」
蘇慕雲點了點頭。
「那天你是如何知曉周子元大婚的?」
這件事一直困擾著他,一路同行。他是有著專門的消息渠道才會知曉,而她呢?她如何知曉那天是周子元的大婚?也許只要解開這個線頭,那些環繞在她身上的迷霧便會不驅自散!
蘇慕雲垂了眉眼,稍傾重抬了臉,看著他。
「巧合而已。」
「巧合?」軒轅澈猶疑的看著她,眉目之間再無笑意,而是一種銳利的冷凜,像把刀一樣凌遲著蘇慕雲的感官。
「是的。」蘇慕雲點頭,未幾,挽了挽唇,「就像今天與王爺巧遇一樣。」
「哦?」軒轅澈冷冷一笑,身子往後仰了仰,將彼此的距離拉開了些,然,鼻子下卻還縈繞著她身上淡淡的冷香。「如果,我說今天你我不是巧遇呢?」他看了蘇慕雲一字一句道:「如果是本王有心安排呢?」
蘇慕雲壓下心底的不安,強裝鎮定的道:「這世間並不是每一個巧合都是有心安排。」
周遭便靜了靜,落針可聞。
「撲通」一聲,蘇慕雲重重的跪在了青石板上,痛得她差一點便抱了膝蓋哭。卻在看到眼前的那如流雲的一般的紫色時,生生的忍下了喉間的痛呼,雙手扣地,俯身道:「蘇慕雲謝沂王殿下,救命之恩。」
抬頭時,臉上便拂過一陣柔滑的觸碰。那抹紫色盪起一片逶迤秀麗的幅度,消失於眼前。
他這是生氣了,還是相信了她?
蘇慕雲看著那抹紫色隱於小舟之間,看著紅綃瑩白如玉的手在竹蒿上深深淺淺的遊動,長長的吁了口氣。
「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周家,半倚在涼亭貴妃榻上的三奶奶張氏望著窗外奼紫嫣紅的美景,心情卻怎麼也好不起來。
她低聲問著自己的陪嫁丫鬟:「可打聽清楚了?」
「打聽清楚了。」金枝睃了眼一丈外的其它下人,壓低了聲音說道:「約在城東的芙蓉園……」
張氏端了茶盞的手背,忽的便糾結起一片青色。
金枝嚇得朝後退了退,但想到自家小姐的歷害,又收了回來。屏氣凝聲的侍立在張氏身側。
「去,讓小丫頭門口守著,少爺回來了,請少爺先過來。」
「是。」
金枝幾步退了下去,走得遠了,才輕吁了口氣。
張氏重新倚在貴妃榻上,隻眼里卻是再也看不下任何景致!
「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