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馨一愕,黃氏的眼角的餘光在看到撩了帘子往裡走的蓮姨娘時使了個眼色給碧雲,輕聲道:「去將我新得的洪州雙井白芽拿出來給三奶奶償償。」
碧雲應了聲是,退了下去。
張寧馨便挑了挑眉頭,洪州雙井白芽素有十斤茶養一兩芽的說法。黃氏一個小小的庶女,哪來這等的好茶葉?這般想著,臉上的神色又緩了緩。
屋外響起蓮姨娘的聲音卻是被另一個聲音給壓了,不消多時,聲音便越來越小越來越遠。
張寧馨挑眸,對上黃氏深幽幽的眸光,她驀的便打了個抖。
黃氏笑了笑,看了她身邊的王媽媽,輕聲道:「常聽人說三弟妹治下有方,手下的人個個都是精明能幹的,這一看果不其然。」
王媽媽的眉眼越發的抬得高了,心道:這個時候來討好巴結了,早幹什麼去了?
張寧馨卻不是這般想的,她看著黃氏深幽幽的眸子,那眸子裡半分笑意沒有,有的是砌骨的寒意。心下一動,忖道:她到是小瞧了這黃氏,平時不聲不響的,不想關健時候卻是個極有主意的。
這個時候,碧雲將新沏的茶用托盤裝了進來,「三奶奶請用茶。」
張寧馨端了茶盞,才揭開蓋,一股清香便撲鼻而來,杯中芽葉大小如一,茶湯通透質感極強。果然是好茶!
「媽媽,奶奶們坐著,您且隨奴婢去隔壁耳房裡吃些點心吧。」碧雲笑了上前。
王媽媽拿眼去請示張寧馨,張寧聲默了一默,便擺了擺手。
王媽媽告了退,隨著碧雲去了旁邊的耳房。
張寧馨這才放了手裡的茶盞,看著黃氏,挑了挑唇角道:「二嫂將我的人支開,可是有話要說?」
黃氏迎著張寧馨的目光,點了點頭,道:「不錯,是有話要與三弟妹說。」
「哦!」張寧馨拖了長長的音,似笑非笑的看著黃氏。
黃氏臉上的笑意漸漸斂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悲憤和不甘,稍傾,那對已然紅腫的眼裡再次湧出了新一波的淚水。
張寧馨蹙了蹙眉頭,她可不是來看她哭的。
好在,黃氏很快便收了淚意,哽聲道:「我知道冤枉了鳳枝,讓三弟妹心裡不痛快,可是我也沒辦法,不這樣做的話……」
張寧馨猝然抬頭瞪了黃氏,她明知道鳳枝是冤枉的還這樣打她的臉……蹭的一下便要站起,卻在這時,黃氏霍然抬臉看著她,雖是不言不語,但那對眸子卻已將千言萬語道盡。
黃氏再度幽幽一笑,輕聲道:「我那孩子是被人下了藥才沒的。」
「什麼!」張寧馨再度愕然的看著黃氏。
黃氏點了點頭,「你沒聽錯,我雖不曾跟隨家父學醫,可是自幼也看了不少醫書。」
「那你為什麼還讓人打了鳳枝……」張寧馨話才說到一半,便猛然驚覺過來。
鳳枝昨夜才撞了黃氏,今天黃氏便被人下藥落胎,如果不是黃氏自己知曉醫理,這個黑鍋她背定了。這樣一石二鳥的計……她攥緊了手裡帕子,目光死死的盯著身前的青石磚。
黃氏看著張寧馨臉上青白交替的顏色,幽幽深深的眸子緩緩的生起了一抹笑意,卻在張寧馨豁然抬頭時,那抹笑意又極快的隱了下去。
「三弟妹,你都明白了?」
張寧馨斂了心下的驚濤駭浪,淡淡的道:「二嫂,我不明白你說什麼。既然孩子是被人下藥沒的,你就該告訴娘,讓娘出面將府里的下人清查一遍,怎麼還幫著遮掩。」
黃氏看著張寧馨臉上的平靜,笑了笑,輕聲道:「三弟妹,我有些乏了,我們改日再敘吧。」說著身子便往後仰了,閉上了眼。
張寧馨到沒有因為黃氏的這句話生氣,反而輕聲道:「那你好生養著吧,我改天再來看你。」
黃氏點了點頭。
張寧馨便高聲招呼了王媽媽,黃氏喊了碧雲幫著送了送。
稍傾,碧雲回來,輕聲道:「奶奶,您說三奶奶她會咽下這口氣嗎?」
黃氏懶懶的道:「她要是咽得下這口氣,她就不是張寧馨。」
黃氏點了點頭,輕聲道:「你多注意著點。還有將小廚房的人全換了,這種吃裡扒外的東西我養不起。」
碧雲點了點頭,蹙了眉頭道:「放心吧,奶奶,等奴婢查出是誰幹的,奴婢一定不會讓她好活。」
黃氏點了點頭,又問道:「二爺那邊怎麼說?」
「二爺說讓奶奶好好將養身子,這樣的日子不會讓熬太久的。」
黃氏慘白的臉上便有了抹淡淡的笑意。
「姨娘那邊你怎麼說的?」
「奴婢告訴姨娘,奶奶不想生事,連太太都要讓著三奶奶三分,更何況奶奶您。」
黃氏便長長的嘆了口氣,輕聲道:「到不是我嫌棄她,實在是她若是個精明的,二爺也不會走得這般艱難。」
碧雲跟著長嘆了口氣,但想著,往後那兩房鬥起來,二房可以坐著看戲,心情又舒暢了些。
周子元使了月生在同春樓外候著囑了他一旦看到鎮西候便請到包間來。
只是他等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竟然還不曾等到,不由便有些焦急,由不得從包間裡趕了出來,問月生,「怎麼還沒來?」
月生恭謹的道:「小的一直便在這外看著,沒看到候爺。」
周子元點了點頭,墊了腳張望一番,猛的拍了月生的肩道:「月生,你看,那是不是候爺。」
月生順著周子元的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前面正與人低聲說著話朝這邊走來的,不是鎮西候趙虎還能有誰?只是,趙候爺身側的那人……月生凝了眸,待看清那人眉眼裡,由不得便錯愕的道:「爺,那……那不是沂王爺嗎?」
周子元早就看到了與趙虎走到一處的軒轅澈,因著不敢確認才喊了月生看,此刻得到確實,心裡早已經沸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