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句話,所帶來的信息量卻讓白鑠思考了好一會兒。
這個譚教授為什麼把這麼重要的信息告訴自己。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陷阱?會不會自己所做的每一步都已經在別人的算計中?
白鑠立即將自己得到信息後所做的每一步安排再次梳理了一下,自問並沒有什麼行差踏錯的地方。只是譚教授現在又告訴自己這些,到底是做的什麼打算?
白鑠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直接問道:「你這樣做是什麼目的?」
譚教授笑了笑:「能有什麼目的,當然是不想你們吃太大的虧。」
看著白鑠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譚教授又說道:「華國的企業家能做到你這樣的的確難得。敢於想要一口吃下通用汽車,這樣的氣魄也的確讓每一個華國人為之振奮。可惜時機不對,註定會功敗垂成。」
白鑠仔細回味著譚教授的話,心中猛然一震。
「譚教授,你……」
譚教授嘆了一口氣道:「在你心裡一定會認為我是一個崇洋媚外,數典忘宗的人吧?」
白鑠沒有答話,不過至少在目前,譚教授給自己的印象的確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其實你們都錯了,我無比熱愛自己的祖國,我做夢都希望有一天咱們華國能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每一個華國人都能在世界上揚眉吐氣受到尊重。」
白鑠自然不會這麼輕易的相信,反問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不能用自己的才智為咱們國家做出貢獻,卻要跑到國外大肆唱衰華國,發表那麼多對華國不利的言論?」
譚教授哈哈大笑起來:「被罵兩句又不會受到什麼損失,如果連一點不順耳的言論都不能容忍,那還何談大國氣度。不過除了一些犀利的言論,我可是從來沒做過什麼實質上的有損華國利益的事情。」
白鑠仔細想了想,這個譚教授的確只是打嘴炮厲害,倒也沒聽說他有過什麼實質上的作為。
「我好像越來越感興趣了。」白鑠開始重新審視起眼前這位譚教授。
譚教授微微一笑道:「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此不足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這幾句話你一定了解吧?」
白鑠知道這是蘇軾留侯論中的一段,其意是指:有勇無謀的人被侮辱,一定會拔起劍,挺身上前搏鬥,這不足夠被稱為勇士。天下真正具有豪傑氣概的人,遇到突發的情形毫不驚慌,當無原因受到別人侮辱時,也不憤怒。這是因為他們胸懷極大的抱負,志向非常高遠。
「現在的華國還太過弱小,而對手卻太過強大。現在咱們應該忍辱負重,夯實基礎,而不是急於顯擺實力吸引火力的時候。」
聽到這,白鑠眼前猛然一亮,吃驚地看著譚教授。
「譚教授你?」
譚教授點了點頭:「現在許多西方國家對咱們華國都懷有偏見,落後、愚昧、貧窮是深深印在他們心裡的印象。當然,這也有一些勢力團體從中引導、詆毀的原因。可是咱們經過數十年的努力發展,早已不再是那個貧窮、落後的國度。我們的發展速度引起了一些人的恐慌,當然也有相當一部分懷著傲慢與偏見的人不相信所看到的事實,認為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只不過是咱們華國為了證明自己而偽造出來的假象。」
「於是你就致力於滿足這些人的想法,大力鼓吹咱們經濟數據虛高,經濟政策存在重大問題……?」白鑠驚訝地問道。
「是的。這一輪的危機,讓他們有些自顧不暇,對咱們的制約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這其實是咱們最好的發展機遇。在這個關鍵的時期,咱們可不能太過張揚,刺痛了那些敵視咱們的勢力,讓他們不遺餘力地回過頭來針對我們。我們需要的是悄悄的努力,不斷打牢基礎、填補不足,時機一到定能驚艷世界。」
白鑠一瞬間明白了譚教授,他並非沒有為祖國的發展而努力,相反他正做著一件非常有意義,但卻得不到國人認同的事情。
突然間,白鑠又想起了經濟論壇之後首長對自己的告誡,自己雖然在言語上比較注意,但是在實際的行動中卻是又犯了同樣的錯誤。
「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白鑠怔怔地問到。
譚教授盯著白鑠足足看了好幾秒才說道:「你做的事情沒錯,但是有些操之過急了。通用汽車不同於別的企業,誰一旦動了它就會觸碰到他們的神經。我想現在你已經感受到了他們的反擊。不過你還年輕,受一些屈辱和打擊對你來說也是一種淬礪。」
白鑠點點頭,將來這之前,南宮明對自己所說的話告訴了譚教授。
譚教授深以為然道:「南宮明……白衣幽冥,好,好,連他也能再度出山幫助你,看來你果然不簡單。他說的很對,以後你得多聽聽他的意見。」
「那現在我應該怎麼做?」白鑠問道。
「示敵以弱。可以在嘴上依然強硬一些,但是一定不能再觸碰到對方的利益。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輕視你、看低你,只有這樣,你才能逃過他們的重點關注,不至於引來他們的全力一擊。」
白鑠眼神一縮,明白了譚教授這是真真切切地想要保護自己。同時也再一次明白自己妄圖一口吃下通用汽車是多麼愚蠢的決定。
這時,譚教授繼續說道:「在以後的道路上,你還需要多注意,在三個方面一定要慎之又慎。」
「哦?請指教!」現在白鑠已經對譚教授完全改觀了,開始變得虛心虔誠起來。
「第一是在文化領域一定要注意別太過刺痛了對方。現在西方普遍的向世界標榜他們的文化先進,想要用文化、價值觀來征服世人。如果在這一領域與他們發生嚴重的衝突,那也會帶來非常嚴重的後果。」
這一點白鑠明白,自古西方許多的戰爭都與宗教有關,而說白了其實就是文化信仰和價值觀的不同。
「第二和第三嘛,其實是相互關聯的。那就是石油能源領域和米元金融體系。這二者的關係相信你也知道,我就不多說了。如果說文化領域還有些模糊和隱藏性,那麼這兩個領域就是赤裸裸的利益。一旦有人膽敢做出挑戰,那迎來的將是最嚴厲的打擊。」
白鑠點了點頭:「譚教授,我明白了,我一定會記住的。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一時知道很容易,但要時刻謹記就很難。你現在的發展勢頭很猛,日後難免會利令智昏,妄自尊大,這才是我最擔心的。」
白鑠笑了笑:「那以後就煩請譚教授時不時的給我一些提醒。相信有你的提醒,再加上明叔的幫助,我一定不會行差踏錯的。」
譚教授嘆了一口氣道:「你放心吧,我會一直關注你的。不過南宮明嘛……」
「明叔?明叔怎麼了?」
譚教授笑了笑:「南宮明固然是才智卓絕,有了他的幫助對你日後必定大有裨益。不過嘛,人無完人。就像他至今也將當初王中天的失敗歸結於王中天個人的膽識和毅力不足一樣。」
白鑠聽到他說起王中天的事,立即問道:「王中天?這事我也聽說過,難道不是這樣嘛?」
「當然主要的問題的確在於王中天,不過其實南宮明沒有意識到這其中也有他太過激進,目空一切的原因。王中天的時代並不是和他們硬碰的好時機,就算贏得了一時,但也註定會失敗。我並不是詆毀他,你也可以將我的這話帶回去告訴南宮明。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我雖然在很多方面都不如南宮明,但這些話卻是對他大有幫助。」
白鑠突然想起這次南宮明也承認是他有些大意輕敵才導致了今天的結果。不由得對譚教授更加佩服了幾分。
「這些話我會一字不少的轉告明叔的,不過我想也許明叔已經開始意識到了這些。」
譚教授微微一笑:「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更好了。」
白鑠又說道:「譚教授,我會如你所言,從今後韜光養晦,積蓄實力,不再像以往那般意氣用事。不過……」
白鑠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不過總有一天,我與他們之間會有一戰,到時我一定會將今日之恥盡數還於他們。」
「好,很好。」譚教授有些激動地看著白鑠:「我很期待那一天,到時我一定會為你搖旗吶喊……」
辭別之時,白鑠小心翼翼地有些擔心別人知道自己與譚教授見面的事情。
不過譚教授卻絲毫不在意:「有什麼好擔心的?我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訴別人今天我勸你要做的事情?」
「啊?!」
譚教授看著有些驚愕的白鑠,微微一笑道:「目前我希望你做的事情,不也是他們所希望的嗎?」
白鑠細細一想,猛然明白,和譚教授相視笑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