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謀反的事兒以飛一般的速度傳遍了京城的每一個角落,再次成為了京城消遣人士茶餘飯後的談資。
唐晏寧裹著毛茸茸的大氅,手裡握著湯婆子站在屋檐下賞雪。
「小姐,回屋吧,天冷,小心著涼。」
雙兒換下已經漸涼的湯婆子,重新遞了個熱乎的過去勸道。
「不急,再看會兒,今年的第一場雪呢。」
她望著空中飛舞的雪花,伸手接了一片,問道:「姑爺呢,還在書房嗎?」
雙兒回道:「是的,今兒上午進去到現在還沒出來呢。」
這麼久還沒出來?
唐晏寧吩咐道:「去廚房準備幾個菜,我們去看看吧。」
雪大,且夾雜著風,小姐體弱又畏寒,雙兒勸說自己去送,讓小姐回屋休息。
唐晏寧搖頭,堅持去送。
瞅著沒入腳裸的的厚雪,雙兒無奈的搖了搖頭去廚房準備了。
唐晏寧到了書房門口便打發雙兒回去歇著,她在門口跺了跺鞋上的雪,才拎著食盒進去。
書房裡沒有燒炭,涼意入骨,但是比起外面還是好了很多。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脫去大氅,問道:「在忙什麼?中午飯都沒出來吃。」
掛好大氅,便自顧自的把食盒裡面的雞湯還有一小碟煙筍臘肉,清炒小白菜,一碗米飯擺了出來。
顧懷生抬頭,見她髮髻上不甚飄落的幾片雪花眉頭微蹙,立即放下手中的地圖走了過去,「這麼大的雪,你來做什麼,小心染了風寒。」
一雙大手包裹住了她被風吹得微紅的手,輸送著暖意。
唐晏寧笑道:「我哪兒有那麼脆弱,你們都太大驚小怪了,我就是看你上午到現在都沒出來,給你送點吃的。」
「這麼久沒出來,你在幹嘛?」
「沒什麼,研究下地圖而已。」他拉著唐晏寧一同落座。
「什麼地圖,你要出門嗎?」
「不是,替殿下看的,不用擔心。」他道。
「哦,「她不在過問,催促道:」那快喝雞湯吧,還是熱的呢,芬蘭上午開始燉的,燉了一個時辰呢。」
端起瑩白的青瓷碗,她遞到了顧懷生面前。
顧懷生莞爾,接過雞湯喝了乾淨。
米飯和煙筍臘肉也都吃了乾淨。
獨留了幾片青菜沒有吃完。
兩人溫情小意一會兒後唐晏寧問道:「梁王謀反的事兒你知道嗎?」
「嗯,知道。」
確切來說不僅僅是知道,甚至他們也參與了策劃,在梁王謀反的道路上推進了一把。
事情要從上次他們去探望宋姨娘,唐恆和他談了一個多時辰話開始。
梁王被貶後暗中接洽了唐恆幾次,目的是為了讓他幫忙造反,並且許以重利,只要他日大事得成,他們唐家就是開國功臣,唐晏清就是未來的皇后,榮華富貴,名譽權勢不在話下。
唐恆當時被震驚了,不曾想梁王已經被貶為庶竟然還有這麼大的野心。
內心再震驚,他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說會考慮,事關重大,容他暫且想一想。
多年的官場經驗早已學會很好的掩飾情緒。
梁王到沒有急,給了他一個月的期限考慮,臨走又特意問候了清兒肚裡的孩子是否安好,
用唐晏清肚裡的孩子提醒他,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若是不幫助他,等事跡敗露,唐家必定會受牽連。
唐恆笑著送走了梁王,心卻沉到了谷底。
縱橫官場這些年,利與弊他怎麼會分不清,梁王這樣孤注一擲太過冒險了,他可不想為那虛無縹緲的諾言迷了眼。
於是,他暗示了宋姨娘請晏寧來做客。
以顧懷生對女兒的態度,定是不放心女兒一人前來,所以肯定會陪同,剛好給了他機會暗中找個人商量一下。
為何要選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秀才來商量?
那是因為唐晏寧回門那次顧懷生言談之間都是對朝堂獨特的見解和分析,莫名的讓唐恆覺得此子可能果真是父親所說,日後是個有大造化的,所以他選擇相信顧懷生。
顧懷生聽見梁王要謀反的消息表情平靜,是真的平靜,一點都沒有唐恆當時的那種驚訝。
只淡淡的說道,先應了梁王,但是不能太積極,太積極會讓人感覺有詐,要表現的糾結,猶豫,應的不是心甘情願。
果然,他猶猶豫豫的應下後梁王反而笑了笑,又寬慰了他幾句,然後開始和他密謀當**宮的細節。
因為唐恆態度一直不算積極,梁王為了徹底拉攏他,就告訴自己的妹妹務必把唐晏彬拿下,那是唐恆唯一的兒子,只要他兒子願意幫忙摻與這件事兒,那唐恆就沒理由不全力以赴了。
果然,在妹妹委身唐晏彬後,唐恆的態度開始變得積極,甚至主動的給他出主意,商量當日排兵布陣。
熟不知,每次商量的結果都傳到了顧懷生那裡,然後又傳到了睿王耳里。
他們一邊派人裝作監視梁王,一邊背地裡讓唐恆推進他逼宮的日子。
雙管齊下,短短一個月梁王就敲定了日子逼宮,帶著最後的心腹,孤注一擲。
剛剛殺進了宮門,就被睿王早已備好的禁衛軍四面八方的環繞,一舉拿下,押送到了興德宮前。
城門外十幾尊大炮還未派上用場,已經被另外一隊暗衛悄悄的攔下,送到了神機營。
他敗了,還未開始便敗了,敗得一塌糊塗,毫無轉璇的餘地。
皇帝終於動了怒,下令將梁王流放西北苦寒之地,終身不得返京,若私自回京,斬。
又誅殺了所有摻與此事的人,以儆效尤,卻獨獨封賞了唐恆,重新恢復了昔日的丞相身份。
如梁王所說,他這次逼宮最大的敗筆,就是算錯了唐恆,沒想到他竟真的敢叛變。
顧懷生細細的解釋了一番,唐晏寧才明了。
原來一切都在掌握中。
從她重生醒來到現在不過短短半年光陰。
朝堂更替,星辰交換,睿王,已然獨大。
在沒有人敢背地裡議論他的出身和生母。
他贏了,贏得乾脆漂亮。
又和懷生敘了一會兒唐晏寧提著食盒出去了。
……
三天後,是梁王執行流放的日子。
梁王被送押那日,只有母妃,曾經的張貴妃來送了刑。
因著兒子受到牽連,張貴妃被降為嬪。
她在宮門外哭求了多日,才換回這最後一次的送別。
褪去了華貴衣冠,珍重首飾,張貴妃也不過是一個平凡的蒼蒼老嫗,一個愛子即將遠走淚眼婆娑萬般不舍哀哭的老母親。
睿王遠遠的站在烽火台上,寒風吹得衣袖獵獵作響,瞳色微淺的眸子淡漠的望著台下感人的一幕,眼底無波。
「殿下,一切準備妥當。」
隨風恭敬的報備著。
「嗯,走吧。」
他轉身,紫色的披風在空中甩出一個冷冽的弧度。
隨風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給他一個痛快吧!」
都下了烽火台要上馬車了,睿王突然拋出了這麼一句,隨風半晌才反應過來,對著已經闔起來的帘子恭敬的回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