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二十一年的正月，朝鮮一戰的格局，在瞬息之間發生了巨大變化。
繼小西行長部遭到殲滅後，被完全切斷了補給線的第二集團軍匆匆南下，卻又在大同江上游遭到埋伏。
加藤清正身死，整個第二集團軍只有不到一千人狼狽逃離戰場。
之後不到五天的時間，同樣是加藤一族的加藤嘉明戰死朝鮮海峽的消息傳回朝鮮，和他一起戰死的還有脅坂安治。
加藤嘉明死於海上衝鋒，而脅坂安治則被大明海軍從另一面包抄圍剿。
一場海戰，倭人一共損失了運輸船27艘，戰船34艘。加上之前多次與朝鮮水師交鋒時的損失，倭人船隻數量已然銳減過百。
而在此期間，隨著一股股大明騎兵四處出擊，包括開城、鐵原城、安邊城、春川城在內的一座座分屬黃海、江原二道的朝鮮城池，都被明軍收復。
至此漢江以北，僅剩漢城一地還在倭人掌握之中。
「沈大人，你們大明分明沒有半點議和的態度！」
「你要給我們一個解釋，為什麼在派出你來議和的同時，大明軍隊還在對我們進行主動攻擊。」
漢城，館驛前廳。
身為第九集團軍大將的羽柴秀勝，氣呼呼闖了進來，就直接對沈惟敬拍起了桌子：「你別忘了，你現在還在我們這裡，大明提督如果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可以幫他殺了你這個毫無議和誠意的假使臣。」
「假使臣？」
沈惟敬聞言冷笑，右手一擺袖口：「本官乃我大明兵部尚書舉薦，提督大人提攜，你竟然敢說我是假的？」
「你的官職是真的，但你來議和是假的，假的！」羽柴秀勝憤怒的重複了最後一詞，雙手更是握向腰間佩劍。
「懷疑我來議和的誠意？」
沈惟敬聞言，面色也冷了下來：「我還想問問貴國總大將，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查清對我們使團下手的倭人究竟有哪些。開始是下毒，下毒不成還來刺殺，你們有過保護嗎？告訴你，我們能活著不是因為你們倭人多麼友善，是自己命夠硬。」
「使團在漢城屢遭襲擊，這件事已經讓提督失去了耐心，出動騎兵、水軍，只是對你們的警告。如果你們再不拿出議和誠意，我將離開漢城，屆時你們十萬大軍都會死在朝鮮，沒人能離開！」
通過劉曄那邊的情報傳遞，沈惟敬也已知道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多少大事。
大明水路雙管齊下，把倭人打的節節敗退。海上運輸渠道不保，漢城倭人更是只能龜縮城內。
至於出城，沒有戰馬的倭兵，面對建州鐵騎外加三眼銃的威脅，根本不是對手。
這一點，數十日以來發生的戰事已經說明了一切。哪怕倭人找對了地方伏擊，最終也只能被擊潰。
當然，這段時間黃海道發生的戰事也不是完全倒向大明一方。
建州騎雖然完成了莫小白布置的任務，但幾次遭遇伏擊，同樣有不小的折損，其中死傷已然近半。這也是羽柴秀勝敢來責問沈惟敬的底氣，當下哼了一聲：「想要把我們全留下，你們大明兵馬也會和我們一起陪葬。」
「我們走著瞧好了。」
沈惟敬懶得繼續廢話，說完便拂袖離開。羽柴秀勝同樣怒氣而走，臉色陰晴不定，其實更加擔心大軍會放棄議和。
固然大明議和使團在城內，是生是死都由自己決定，但即便殺了這數百人，也不會讓大明折損多少實力，反而會讓漢城陷入大明軍隊的瘋狂進攻。
該死的議和使團，該死的大明軍隊。
若非你們攪局，朝鮮早就被打下來了。
………
「卑職努爾哈赤，參見提督。」
當出征數十日，將一處處城池攻下後，努爾哈赤和李如松終於帶著麾下兵馬，在二月初回到了平壤城。
努爾哈赤沒有擺譜的資格，哪怕心底正為損失了四五千兵卒而不爽，依舊得老老實實躬身行禮。
旁邊李如松一臉傲然，筆直杵在那就像沒看到莫小白似得。
「一番奔波，二位辛苦了。」
莫小白眯著眼睛抬手示意努爾哈赤起身，隨後道：「這次你們出兵做的不錯，漢城如今在北面已成孤軍，我門離取勝又近了一大步。」
「都是大人運籌帷幄，我等才能獲取戰功。」
努爾哈赤依舊恭敬，只是說完後又提道：「能順利連下十數座城池，大部分功勞都是李將軍的，還望提督大人能不計前嫌，我願隨李將軍麾下繼續作戰。」
「功勞是李將軍的？」
莫小白摸了摸下巴，笑道：「出力的是你，折損兵馬也是你的，你居然還為他請功？李如松啊李如松，你父親的這個養子，還真沒白養。」
「好吧，就當你努爾哈赤說的對，可我聽說你們的兵馬已經折損過半，已經不宜再戰，所以我決定把你們調回義州，繼續幫我監視朝鮮動靜。」
當莫小白說出他的打算，努爾哈赤明顯有些錯愕，而李如松卻是『噌』的往前快了一步：「你這小人，竟然出爾反爾！」
「出爾反爾？李如松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是小人，明明有言，只要我能立功，就允我獨立作戰，現在居然要把我調回義州，不是出爾反爾還是什麼？」
李如松本來就很不待見莫小白，這會更是裸的開罵：「卑鄙之徒，不就是看到某也能奪城立功， ｚhａoshｙaｎc所以才將我調走，你這等卑劣手段，某這些年見得多了！」
一口一個卑鄙、卑劣，惹得原本心情不錯的莫小白也跟著皺眉：「李如松，你最好看清楚你在和誰說話，我剛才已經說的很清楚，你們的兵馬折損太厲害了，不能再隨意出營參戰。」
「折損兵馬自有我來補充，這事不用你操心！」
「你補充？」莫小白笑了笑，同時看向努爾哈赤，眼底分明閃爍著幾道戲謔。
李如松卻沒管這些，同樣扭頭道：「阿奴你再派人去建州衛，調一萬騎隨軍聽用。」
還從我這調兵？
又調一萬騎？
努爾哈赤聽到這話，簡直是一口老血上涌。
老子的兵不是兵？
非要給你敗光才甘心？
內心儼然是一千萬個不願意，可努爾哈赤知道自己早已綁上了李家戰車，他必須無條件的幫李家。
不幫的話，李家一旦過早勢弱，接下來倒霉的就是自己。
「大郎放心，提督也儘管安心，一萬騎兵我建州衛能出得起，保證都是能征善戰的精銳之師，足夠對付倭人。」
隨著努爾哈赤說完，莫小白故作遲疑了半刻，才說道：「那好，你現在去調兵，我要看到新增一萬鐵騎在二十日內南下。」_x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