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陶景深這個姿態和表情,李唐覺得對方不太可能採取強硬的手段,看起來倒更像是過來求和的,「怎麼談?」
「你和林飛鳴出來一下,咱們到一個人少的地方,聊聊看。閱讀��陶景深身體微微前傾,滿臉的苦笑,「這裡人多,有些話不方便講。」
李唐回頭看了一眼,林家七大姑八大姨也都是滿臉好奇的向門口張望,看到陶景深,眼神中卻又有些畏懼。
他朝林飛鳴問道:「你認為呢?」
「談談咯,他還能把我怎麼的!」
林飛鳴扶著輪椅站起來,抓住靠在門邊牆壁的拐杖,走到了門口。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李唐也覺得對方不會亂來,當即打開柵欄鐵門的門栓,扶著林飛鳴小心翼翼的下了樓。
走到不遠處的一棵樹底下,陶景深轉了一圈,近處沒有其他人,這才滿臉賠笑道:「兩位兄弟,從年紀來說,我比你們大,我就斗膽稱呼你們老弟。兩位老弟,我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你們都是看在眼裡。林飛鳴,你住院這段時間,我一直是隔三差五去看望你。當時出車禍的時候,也是我連夜把你送到醫院,你父母說省城醫院比較好,我也是安排車子把你送過來。」
這些話,倒也是實話。
林飛鳴抿著嘴,不說話,因為太了解這些老闆的陰險狡詐,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漂亮的話語背後,倒是藏著怎樣的動機和目的。
「我從來不做虧待兄弟的事情!」
陶景深還是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態,「咱們過去相處兩年,說實話還是相處非常愉快的。」
他側頭看向李唐,臉上的笑容更加的苦澀,「這位小兄弟,真的是我眼拙了,你是哪裡人?」
「燕京人。」李唐說了個謊。
「不得了,一看就是出身不凡,跟我們完全不一樣。」
陶景深猶猶豫豫,還是壯著膽問道:「那個,你跟耿總是什麼關係?」
「朋友關係。」李唐表情不悲不喜,平靜如水。
「朋友……」
陶景深這大半天一直在琢磨李唐和耿飛冉的關係,看起來兩人相處平等,倒也確實像是朋友關係。
關鍵問題是,耿飛冉衝著這層朋友關係,親自來到醫院,忙前忙後。
這個關係,恐怕不只是普通的朋友!
林飛鳴始終裝出一副兇狠的表情,猶如一隻刺蝟,表現出自己的氣勢,「陶老闆,你別想幾句話把我們糊弄過去。剛才你說談談賠償的事情,你別扯其他的話題!」
「是的,今天就是過來賠償的。」陶景深趕往用力的夾緊腋下的黑色皮包。
皮包裡面鼓鼓囊囊的,裝了不少東西。
「我絕對不可能讓步的,八萬元錢的賠償,一分不能少!」
現在車子報廢了,營生的工具沒了。
林飛鳴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怎麼賺錢養家,唯一翻身的機會就是這車輛損毀的賠償。
「理解理解,你的訴求,我都是有認真考慮的。之前沒答應你,主要是手頭比較緊,一直在想方設法籌錢。」
陶景深縱然是千百般不願,最終還是把腋下的皮包取下來,嘩啦一聲,把拉鏈拉開,從裡面掏出了一大包用報紙包起來的方形物件。
這沉甸甸的物件,看起來像是用報紙包起來的幾塊紅磚。
他皺著眉頭,顯然是一陣心痛,咬了咬牙,還是把手裡沉甸甸的東西遞了過去。
「這是二十萬,給你那輛車的賠償。」
他終究還是沒有按照叔叔陶錦山的囑咐,拿出三十萬作為賠償。
二十打了折扣,只是去銀行去了二十萬。
這都是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來的真金白銀,能省十萬,那得少忙活好幾個月。
況且現在為了避風頭,選礦廠要關閉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
以後可就沒有賺錢的渠道了。
能省一點是一點。
「二十萬?」
林飛鳴半邊身體撐著拐杖,兩手接住報紙包起來的鈔票,拆開報紙,入眼所見,果然是一沓又一沓嶄新的鈔票!
清風拂來,吹在鈔票上面,頓時瀰漫開一股金錢的香味兒。
「不能是假的吧?」
他隨便抽出一張百元大鈔,仔細的查驗了一遍,最終確認是真鈔。
如此隨機抽查了五張鈔票,無一例外,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剛剛從銀行取出來。」
陶景深看著鈔票,那真是一陣肉痛,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一二三四……」
林飛鳴又清點了一下數量,每一沓鈔票是一萬元,整整二十沓,也就是二十萬。
清點清楚來,他是滿眼震驚。
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鈔票,屬實是大開眼界。
更令他震驚的是,之前怎麼都不願意拿出錢來作為賠償的陶景深,居然一下子把錢送了過來,而且不是八萬,而是二十萬!
這就不得不讓人產生懷疑。
「說好八萬,而且你已經先給了我五千,這次只需要給我七萬五就行了。」
他覺得陶景深有詐,可能是陷害他敲詐勒索,然後報警把他抓起來。
這些傢伙,狡詐得很,不得不防!
「我知道你那輛車子,當初買車的時候花了十二萬……」
「車子買回來發動機就出了問題,前前後後修車花了三萬塊錢,總共是十五萬!」林飛鳴執拗的糾正。
「對,十五萬。」
陶景深點頭,表示認可,「車子報廢了,我們有責任,而且負全責!要不是我們要求你半夜拉礦石,天黑路滑的,也不可能造成車禍。這一點為我認,所以買車的錢,我們出。」
「就算是車子的錢全部你們出,剩下的五萬呢?」
「你這不是腿傷了,需要一個恢復期,未來幾個月,甚至是一兩年,都不太可能出去賺錢。」
陶景深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這五萬塊錢,就當是你的營養費,以及養傷這段時間的誤工費。」
「之前你只願意出五千元錢,現在怎麼突然給這麼多?」林飛鳴總感覺心裡不踏實,總感覺這件事情有貓膩。
「之前那五千是定金。」
陶景深苦笑了一下,「畢竟是一大筆錢,我也是需要時間籌集的。之前手頭只有五千,就先給你了。這二十萬,剛剛跟朋友借的,錢轉過來,我就直接取出來給你了。」
「是嗎?」林飛鳴將信將疑。
「當然是這樣。」陶景深偷偷瞥了一眼李唐,看到這個年輕人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看來之前我誤會你了。」
林飛鳴撓了撓頭,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貪得無厭了,「我也不能太貪心,我也是有人品的,做人不能太過分。要不這樣吧,我還是拿八萬,剩下的,你拿回去。」
「不不不,你得手下!」
眼看林飛鳴數錢,就要當場分錢。
陶景深連忙阻止,「這錢你必須手下!」
說罷,他還轉頭跟李唐詢問:「這位小兄弟,你說是不是?」
「是。」
李唐拍了拍林飛鳴的肩膀,「這錢你收下吧,你要是不收,這位陶老闆恐怕是要廢寢忘食,晚上睡不好覺!」
「是的,你不收,我心裡難受!」
「這樣好嗎?」
林飛鳴變得很不好意思,覺得自己獅子大開口,有些過分了。
而且之前對待陶景深的態度,也是太過於惡劣。
沒想到陶景深以德報怨,不但沒有計較他的所作所為,還多給了賠償。
「好得很。」
陶景深了卻了一樁心事,然後轉頭朝李唐鞠了一躬,「我之前看走眼了,沒有端正自己的態度。在這裡,給你們賠禮道歉,希望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計較我的過錯。」
他這話,顯然是在向李唐求饒。
他太清楚了,只要李唐在耿飛冉那裡說一句話,分分鐘就能夠把他的叔叔陶錦山給拉下馬。
他的那些選礦廠,半夜在礦山上拉礦石的破事,根本不可能瞞得住。
沒等李唐開口,林飛鳴已經把陶景深扶起來,「陶老闆,你這就太客氣了。說實話,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之前是我誤會你了,你沒必要行這麼大的禮!」
「陶老闆為人仗義,我也很是敬佩!」李唐露出一絲微笑。
「這事過去了?」陶景深忐忑的看著李唐。
「過去了。」李唐給出明確答覆。
陶景深舒了一口氣,看著李唐的眼神,卻越發的畏懼。
他連忙把目光移開,看向林飛鳴,「你們以後到了銅都市,有用的找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一定一定!」林飛鳴喜笑顏開,竟真的要把陶景深當兄弟看待,「回頭我得請你喝酒,以前沒看出來,你這麼仗義!」
「喝酒可以。」
陶景深朝李唐點頭致意了一下,「要是沒其他事情的話,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李唐微微頜首,面帶微笑。
看著陶景深漸行漸遠,林飛鳴是感慨良多,抱著懷裡的現金,一時間是笑得合不攏嘴。
本以為想要拿到賠償,要折騰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了。
沒想到陶景深原來是這麼慷慨的人。
「陶老闆這人值得深交。」他感嘆道。
李唐扶著林飛鳴的手臂往回走,叮囑道:「這種人反覆無常,還是少打交道。」
「你說的也是。」
林飛鳴也不是完全察覺不到陶景深前後態度的一百八十度轉變,正是從耿飛冉出現的那一刻開始,「我估計陶景深是看在耿飛冉的面子,才這麼爽快的給了我這麼大一筆錢。」
「這都是你應得的。」李唐笑道。
「謝謝你,李唐!」
林飛鳴哪能不知道其中的因果關係,只是剛才面對陶景深的時候,也是逢場作戲罷了。
你好我好,以後再也不相見,那就是最好了。
跟陶景深這種人打交道,那就是與虎謀皮,危機無處不在。
「上樓梯了,你慢點!」
樓道里昏暗,李唐提醒了一句,然後才笑道:「咱親兄弟之間,說這些話。」
從光明之處走進昏暗樓道,視線一時間難以適應,什麼都看不清楚。
林飛鳴卻突然停住了腳步,摸索著懷裡的東西,數出五沓厚厚的鈔票,塞進了李唐的手裡,「這錢你拿著。要不是你出面,我八萬塊錢都不一定拿得到。」
李唐粲然一笑,視線適應了黑暗之後,把鈔票重新塞進了林飛鳴的懷裡,「這是看不起我還是咋的?」
「哥不是貔貅。」林飛鳴還要堅持把錢拿給李唐。
「你太小瞧我了。」
李唐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趕緊收起來,別婆婆媽媽的,真的,你這個樣子,真的要讓我鄙視你了!」
哐當一聲響,柵欄鐵門打開,大姑李秀慧探頭出來看向樓道,大概是聽到了樓道里的議論聲。
「你們倆在嘀咕什麼呢?」
「沒事,我跟李唐聊聊天。」林飛鳴連忙用報紙把鈔票包的嚴嚴實實,然後走進了家門。
家裡還有很多親戚,財不外露,小心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