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來得快，不到六點，天色就全黑了，萬家燈火將整座瀘城點亮，濃濃的煙火氣息驅散了冬季的寒冷，也驅散了空氣中莫名的陰冷。
葉梵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差不多七點左右，此時正是家家戶戶吃飽喝足在小區樓下散步的時候，即便是天寒地凍，也擋不住飯後走一走，活到九十九的養生習慣，只是稍顯蕭條而已，大都還是老年人居多，畢竟是多年養成的習慣。
朝著四單位公寓樓而去的葉梵，迎面就見一對老夫妻裹著大衣在花壇旁邊散步，老爺爺緊緊牽著老奶奶的手，還托著她的手臂，嘴裡在嘟囔著什麼，看起來像是在跟老奶奶吵著嘴，渾濁的眼睛卻是眯著，小心地看著老奶奶的腳下的路，就怕憑地出現個什麼石子把老奶奶給磕著了。
這一幕莫名觸到了葉梵心底那顆柔軟的心，與他們擦肩而過的身形頓住，扭回頭，看著兩人巍巍顫顫的背影，嘴角不自禁地勾起弧度，嘴唇動了動，無聲地吐出兩個字；「真好。」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天下間多少有情人一生孜孜以求，只為了這八個字，它是人世間有情人最美好的夢想，然而，又有多少人能做到來，多少人中途退席。
葉梵抬頭摸了摸額頭，一片冰涼，嘴角的弧度耷慫下來，眼中細碎的光芒黯淡下去。
深吸了口冰寒刺骨的涼氣，葉梵仰頭看著幕色沉沉的夜空，收斂起不適時宜的情緒。
小區內因為發生了命案，物業管理加嚴，加派了保安人手，即便是元旦假期，也有保案人員在小區內巡邏著，尤其是四單位公寓樓，暗中還有刑偵警員排查四周可疑的地方。
葉梵在四單位公寓樓周邊轉了一圈，尤其是靠近公寓樓的草叢陰暗處，一如預料，一無所獲。
站在樓下，葉梵抬頭望上去，四樓的那個窗戶正是404單位浴室的客戶，一片漆黑，整棟樓十八層，只有五家的燈是亮著的。
現代人買樓，不一定是用來住，更有可能是拿來投資，尤其這片小區是高檔小區，有錢人房產多到可能自己都不記得，入住率雖然還算可以，也有可能是元旦假期的緣故，家裡亮著燈的人家不到一半。
而且這面牆體是在公寓樓門的側面，與旁邊的另一棟公寓樓相對，中間間距雖挺寬的，但兩邊樓下栽種著綠植，白天的時候翠綠蔥蔥，晚上就顯得有種森森的陰暗，再加上不甚明亮的燈火，靜悄悄的，若真有什麼人通過繩索爬窗，就是從樓下走過，沒仔細看的話，還真的發現不了。
葉梵在樓下草叢走了一圈，因為幾乎是下了一天雪，草地上樹枝間濕漉漉的，沒有找到有用線索，身形一動，貼著外牆朝著樓上飛去，在四樓的窗戶停住。
四單位404公寓拉著警戒線，整間公寓作為命案現場已經被封鎖著，浴室的這扇窗戶也是關閉著的。
葉梵抬頭往樓頂上看去，她的眼前似看到一個黑影，身上綁著繩索，從上面滑落下來，落在她所懸浮飄著的位置，陰鷙的眼睛盯著窗戶。
她仿佛就是那個黑影，身形隱於黑暗之中，面容忽明忽暗，抬起的手上帶著一次性的手套，朝著關閉的窗戶推了推。
那個想像中的黑影破滅，葉梵看著嚴絲不動的窗戶，眉宇微擰，窗戶門鎖很正常，關得很嚴實，也看不到裡面的情景。
兇手究竟是怎麼打開窗戶呢？
葉梵看著緊閉的窗戶百思不得其解，隨後，她將整張臉貼到窗上，眼眸眯起，一寸寸的將窗戶從窗頂，再到窗欞，再到玻璃，都檢查得仔仔細細，不漏掉一絲。
「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跡。」微微撤離了點距離，葉梵眉頭擰得更緊，抬頭看著樓頂，喃喃自語：「難道兇手真不是從浴室的窗戶進去的？外牆上的腳印與繩索印與此案無關？」
可若真是無關，外牆上為什麼會那麼巧，無端有個腳印？這是在十八樓，不是一樓，排排除物業高空作業的可能，除了飛檐走壁的宵小，她想不到其他可能，這個腳印是怎麼印上去的，還有繩索印，痕跡那麼新，也不可能是以前高空作業留下來的。
直覺上，葉梵還是認為外牆上的腳印就是兇手留下來的，至於是怎麼不動聲色地打開，一定是還有她察覺不到的地方。
順著牆面朝著樓頂飛去，葉梵的速度很慢，雙眼如X光一般掃視在外牆面，並且也留意了下樓上其他公寓窗戶是否有異樣。
如她所想那般，正值寒冬，所有的窗戶都緊閉著，有一戶裡面還傳出來水流聲，應是有人在洗澡，她停在窗口試著推了推窗戶，依舊沒有推動。
直到上到樓頂，都沒有發現，而且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停了，圍欄上的雪花融化成雪水，順著牆壁流下，就連之前十八樓的那個淺腳印和繩索印也沒有了，幸虧她眼力好，提前發現，否則就要錯過了。
整個樓頂一片漆黑，早上上來時看到鋪滿地的雪花盡皆融化，地面上濕漉漉的，有幾處地方還積著水窪。
按物業經理的說法，公寓樓的樓頂原本是一個有特色的空中花園，後來荒廢廢棄了，綠植什麼的都被清理掉，只遺留下幾張圓柱形石凳子，與地面是連在一起的。
葉梵雙腳離地，在樓頂轉了幾圈，最後停落在其中一張石凳子前，看了一響，又轉頭看向圍欄處，在她的眼前，一條無形的繩索將這兩處連接起來，筆直地垂落到圍欄外。
眸光動了一下，葉梵蹲下身，帶著手套的手一寸寸地模著石凳的圓柱凳腳，這幾張石凳在這裡好幾年了，經過風吹日曬，被侵蝕得吭吭窪窪的，但質量很不錯，很穩固，不是什麼豆腐渣工程。
「嗯？」沒有發現異樣的葉梵有些失望地站起來，突然，她神情征了一下，抬起手，大拇指和食指輕捻了一下，雖然夜色黑暗，但她還是能清楚地看到，在她的輕捻之下，大拇指手套上沾上的石灰粒有些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