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梵沒有察覺到封老的小動作，她輕笑著搖頭，對蘇亮道：「就算沒有那一場大雨，我認為能從塑膠袋上套取到指紋的機率也不大，但是，如果它真是用來裝屍體的話，那麼可以從側面排除兇案地點是在家裡宿舍之類居家的場所。」
「為什麼？」大家疑惑不解，做出洗耳恭聽狀。
封老臉上則笑出了三道深深的抬頭紋，看著葉梵的目光越發地慈愛。
「這種黑色塑膠袋現在一般是用來裝垃圾，而一般性家庭是絕不會用到這麼大的垃圾袋，只有一些公共垃圾桶會用到，因此可以推測兇案現場或是附近有需要用到此類塑膠袋的垃圾桶或廢料堆。」
說到這裡，葉梵眼珠子靈性地動了一下，問道：「塑膠袋雖然淋過雨，但可以檢驗出它是新的，還有有使用過的嗎？」一些技術性的東西，她也不是很懂。
「可以，沒問題。」蘇點篤定地點頭。
「我有疑問。」韓涵舉了舉手道，那樣子，像極了上課時向老師請教的乖學生。
葉梵征了一下，禮貌地抬了抬道：「韓警官請說。」
「叫我韓涵就好。」韓涵不好意思道，「一般的家庭是不可能用到這麼大的垃圾袋，但是怎麼能確定兇手不是事先從別的地方拿來。」
「這也正是我要稍後要說的，這起案子，兇手應該不是有預謀殺人，最起碼不是有預謀拋屍。」葉梵手指輕點了一下桌面。
所有人不禁豎起耳朵仔細傾聽，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剛開了始，就一直是葉梵在主導分析會的進行。
葉梵道：「假設，你是兇手，你預謀拋屍，你會準備一個不耐用的塑膠袋嗎？」
韓涵想了一下，道：「不會，我會準備個麻袋或是編織袋，不僅耐用，而且容易找，就算被發現了，也沒有標誌性。」
隨即她恍然道：「所以說，兇手用塑膠袋裝屍體是匆忙之下拿的，而能隨手拿到的，必然是眼皮子底下的東西。」
除了封老，其他人也做出恍然狀，看著葉梵的目光儘是佩服。
「對，若非是用塑膠袋裝屍體，袋子被樹枝掛裂，或許我和朋友也就不會發現，死者也會埋骨荒野，不見天日，冥冥之中，自有註定。」葉梵有些老沉地感慨道。
其他人：……你一個嫩得能掐出水的小姑娘一臉的滄桑狀，是將我們這些老傢伙至於何地啊？
「天理昭彰，她既不甘，我們就竭盡所能，讓死者『開口』說話，為真相代言發聲，將兇手繩之以法，告慰亡者在天之靈。」封老雙瞳精光閃耀，字字鏗鏘有力，人雖老，為真理真相的精神始終貫徹如一，這才是他讓人尊崇，被奉為法醫之父的原因。
「是。」在場所有人挺直了背脊，齊聲應是，封老的教誨，他們將銘記於心，這些年被現實打壓摧殘而動搖的信念正在重新甦醒。
封老點頭，葉梵繼續，一張張照片被放出來，一個個疑點突破點從葉梵的嘴裡說出來，死者的狀況，案件一點一點攤在了他們的眼前，讓他們腦海里有了大概的影像。
這場會議下來，給他們留下最深印像的，絕對是葉梵這個小姑娘。
每拋出一個疑點就讓他們震驚一次，每點出一個突破點，就讓他們震憾一次，震著震著，就在不知不覺中，臣服在她的個人魅力之下。
封老全程基本都沒怎麼說話，他將舞台交給了葉梵，只是偶爾提點一兩句，或是補上她遺漏的點。
最後，常隊做了總結，並做了行動指揮。
「蘇亮，你們技術組，這幾天辛苦點，儘快對現場物證進行檢驗，尤其重點優先葉梵提到的幾點，死者衣服上的污漬，裝屍體的塑膠袋，死者身上的精斑，死者指甲縫裡的皮膚組織，還有死者身上血跡噴濺分析……」
「何飛平，你去查那些做定製飾品的作坊，看看死者的吊墜項鍊是不是在他們那裡定製的，韓涵，你去查人口失蹤處那裡查一下，這幾天報警失蹤者的資料。」
「夏東，你儘快對屍體進行更深一步的屍檢。」
「是。」
明確了各自的任務，今晚的會議也就結束了。
葉梵作為法醫助手，還是封老的助手，自是跟著法醫工作，不用明確具體任務。
「我明天下午就會離開瀘市。」
這時封老說道，所有人愣了一下看著他。
他嘴角含著笑，一眼掃過這一張張或年輕或不年輕的臉，但都皆是在美好的年華。
「今晚，辛苦夏東和葉梵了，咱一起加個班，如何？」封老眨了下眼，語氣有些調皮道，倒是衝散了大家的心緒。
「敢不從命。」夏東和葉梵對視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激動，別說通宵加班一個晚上了，最好能加班一個星期，一個月。
現場近距離觀摩法醫之神的解剖屍檢，這可是做夢都不敢想的，是每個學法醫追逐的夢想了。
見此情景，其他人頓時看向常隊，他們也想一起加班。
從部隊到警隊，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同事們主動要求加班，每個人的眼中都帶著光。
常隊心中十分激盪，他豪邁地大笑道：「哈哈，今晚，大家一起通宵加班，宵夜，我請。」
「嘔耶，常隊萬歲。」大家都歡呼了起來，氣氛很是融洽，完全沒有了一開始的隔閡和冷淡。
「常隊請吃宵夜？我負責跑腿。」出去『吐』的劉芒聽到吃推門進來，還自告奮勇。
忘記還有這一顆老鼠屎了。
大家臉上的笑容都不約而同地收斂了一下。
*****
穿上白大褂，帶上口罩，洗手消毒，帶上手套，葉梵第二次進入法醫解剖室。
這次，她的身份是法醫助手，還是法醫之神封老封哲良的助手。
世事的變幻真是奇妙。
他們這次屍檢，要更深層地檢驗死者身上還有沒有其他隱形的傷痕，除了外在傷，五臟內殘留的物質，尤其是胃裡的殘渣，都是非常重要，還有切口具體是怎樣的兇器造成的等等。
帶著認真學習的心態，葉梵將封老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深深地刻在了心底，這將是她一次寶貴難忘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