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驚了一下,緊走幾步到了許凡身邊。
「許哥,你怎麼了?」他焦急地問道。
許凡手裡拿著一個瓷瓶,「阿青,這個瓶子……」
「瓶子怎麼了?」韓青急了,一把把瓷瓶拿了過去,放在一邊,拉著許凡往外走,「是不是這裡空氣不好,還是餓了?低血糖了吧?」
許凡被動地被韓青拉著,還扭頭死死盯著那個瓷瓶。
那是一個宋代汝窯的天青釉八棱瓶。
宋代汝窯,胎質細膩,因為胎土中含有微量銅,迎光照看,未見紅色,胎色中略帶著黃色。
因為汝瓷為宮廷壟斷,制器不計成本,以瑪瑙入釉,釉色呈天青、粉青、天藍色較多。
釉面滋潤柔和,純淨如玉,有明顯的酥油感,釉稍透亮,多呈乳濁或結晶狀。
汝窯器型多為瓶、尊、盞托、碗等日用器型,少數還有堆花、印花、模印等工藝。
上有開片紋,汝瓷開片堪稱一絕,開片的形成,開始時是器物於高溫焙燒下產生的一種釉表缺陷,行話叫「崩釉」。
現在也有人叫這種「崩釉」為冰裂紋。
而許凡看到的這個汝窯天青釉八棱瓶,正是前世他在拍賣行,被人調換成贗品的那一個。
他還因此入獄,最後冤死在獄中。
他發誓,他不會看錯,就是那個瓶子。
上面瓶口有一處微微磨損,最後掉下一個缺口,還是他親手修復的!
為什麼會在這裡見到這個?
那一瞬間,徹頭徹底的寒意,瞬間席捲全身。
他以為他忘了!
可是,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和冤屈,卻始終深埋在他內心最深處,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又被血淋淋地翻了出來。
他感覺到了那種難以言喻的窒息,和無比冰冷的寒意。
他的雙手和雙腳都在顫抖著。
這種陰霾是幾輩子也抹不去的恐懼。
他又感覺到了耳鳴。
眼睛看著韓青把他拉到嚴博易他們面前。
每個人都關心地跟他說話,可他什麼都聽不見。
他看到嚴博易放大的臉,嘴不停地動著,看嘴型是在叫他的名字。
「老師,那個瓶子……」
周圍的照明,光線被無限拉長,人影扭曲,天旋地轉,轉而眼前一片黑暗……
許凡感覺自己又回到了上一世,深愛著的女人背叛了他,他被人陷害入獄,獄友冷血地將他按進馬桶里。
走馬燈似的又回到了兒時,那時候父母還在,他和妹妹幸福地每天背著書包上學,去遊樂場玩。
站在馬路上,每一個熟悉的面孔,就像是陌生人似的,在他眼前不斷地經過,卻沒有人和他說話。
他看見了楚楚,領著一對兒可愛的孩子,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摟在懷裡,幸福地笑著。
他伸出手,想要喊她,可是,無論他如何努力,楚楚就像看不到他似的,領著孩子走進了一棟房子。
他悲傷欲絕,看著陽子在街邊烤羊肉串兒。
看到吳強背著包,擠著公交上下班。
還有自己城北的老房子,那些所謂的親戚已經霸占為己有,女人掐著腰和鄰居吵架。
而他,身體飄了起來,從空中看著地面上的人越來越小,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最後消失。
他也逐漸消失在天地間……
「醒了!醒了!」
「快去叫醫生!」
「許凡?許凡?你聽得見嗎?」
「哥,我回來了,你快點兒醒過來啊!」
「老公,孩子來了,你快睜開眼睛看一看啊!他們很想你!」
「都讓開讓開!」
「病人已經恢復意識,血壓正常,生命體徵正在好轉!家屬可以放心了!」
「太好了!」
「嗚嗚……」
耳邊的嘈雜讓許凡不自覺地皺眉,怎麼回事?
他想讓他們安靜,不要再吵了,可是怎麼都睜不開眼睛,發不出聲音,隨後,意識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夢境繼續。
那是他第一次和楚楚認識的時候,她對他說,「我叫楚楚,清楚的楚!」
接下來,是每一次的相遇,和心動。
他記得她穿過的每一套衣服,說過的每一句話,他愛她深入骨髓,可她為什麼跟著別人走了?
他怎麼辦?
孩子怎麼辦?
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有一隻溫熱的手,輕輕幫他擦掉。
「老公啊!你再不醒過來,我和孩子怎麼辦啊?」楚楚溫柔的聲音,傳進腦海里,許凡的眼淚又多了一行。
他緩慢地睜開了雙眼,一片慘白過後,出現了楚楚模糊的影子。
「老婆……我愛你……」許凡說道,聲音低不可聞,卻讓坐在病床前的楚楚失聲痛哭起來。
許凡再一次暈倒,把眾人嚇壞了,嚴博易更是焦急萬分,把現場留給吳館長他們後,連夜就帶著人回到了京都。
當然,這裡肯定有嚴喬出的一份力,直接調了一架直升機。
回到京都把許凡送進醫院後,就開始緊急搶救,得到消息的嚴博朗也特意過來看了一眼,還帶來了上面一個人。
別人不認識,嚴博易卻認識,那個人是上面那位老爺子的貼身秘書。
他關心地詢問了許凡的情況,還特意囑咐醫院要全力救治。
可是,醫院方面也有些疑惑。
許凡任何地方都沒有問題,沒有外傷,更沒有內傷,只是不知原因地昏迷著。
他們反覆地給許凡做了各種檢查,都沒有尋找到讓許凡昏迷的原因。
嚴博易也仔細地詢問了韓青,韓青就把自己叫回許凡的過程說了一遍。
「你說是他看著一個瓶子,然後就兩眼空洞,臉色蒼白?」嚴博易又追了一句。
「是啊!難道是那個瓶子有什麼病毒?不會是有蠱毒吧?」韓青胡亂猜測著,這些東西他們都有陰影了。
嚴博易轉頭跟吳館長聯繫,特意強調要他把一個天青色的瓶子帶回京都。
他不知道那裡有多少這種瓷器,只能根據韓青說的大致位置,大致描述了一下。
結果,吳館長讓人帶回來的就是一個普通的宋代汝窯天青釉的八棱瓶,沒有任何特殊之處,更沒有檢測出什麼不知名的病毒。
嚴博易盯著瓶子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許凡為什麼看著這個瓶子就會變成這樣。
而許凡,生命特徵正在緩慢消散,他再也沒有辦法隱瞞,才告訴了家裡,還讓楚楚跟許苒聯繫,讓她和勞倫儘快回國。
一個月,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就在大家都要絕望的時候,許凡醒了!
整個病房裡的人都在哭,許凡卻在笑。
「老婆,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出門了,就在家裡陪你和孩子!」幾天後,許凡能很好地說話吃飯了,他幾乎每隔一會兒就要跟楚楚說這句話。
最後鬧得大家都有些哭笑不得。
「行啊!」楚楚笑道,「你還是先跟嚴伯伯說說,你到底為什麼暈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