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過著。
角樓里,兩人有說話,但氣氛在雨聲的襯托下,顯得頗為幽謐。
陳遠,作為一個男人,總的來說,還是不安分,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有點多。
就像雲舒,在他眼裡,有魅力指數,女友指數,紅顏指數,老婆指數,等等,評判標準很多。
其中魅力指數是最高的,滿值十顆星,雲舒有十二顆。
老婆指數最低,四顆,不及格,因為,她吃素。
她不光自己吃素,她還試圖讓他也嘗試吃素。
這就不能忍。
這樣的女人,一天兩天還行,時間長了,不是要命嗎?
他是吃肉的。
人,歸根結底,吃是剛需,其它的,必要的時候,不是不可以斬斷!
雲舒卻是一個很充實的人,她的心是乾淨的,沒有過多的欲望,是以,總能不徐不疾。
就像現在,她可以一個人出來遊玩,帶著熱水,背包里有茶具,親手做的壽司,旁邊,有吉他。
給人的感覺,她似乎早就知道今天會下雨,所以,特意準備了這一切。
她唯一沒料到的,大概就是突然闖進來一個看著不大,說話卻很有趣,有點老氣橫秋的少年。
當然,於她而言,這並沒有什麼影響。
她的節奏也不會因此而打亂。
美味的壽司被拒絕,她也不惱,慢悠悠吃完,吮了吮手指,又喝了點茶。
然後,手伸出去,接雨水洗了洗,又拿紙巾擦乾。
再然後,用過的紙巾被放回塑膠袋,她坐下來,抱起吉他,撥動琴弦。
「聽什麼?」
陳遠想了想:「《點歌的人》吧!」
「《點歌的人》?」雲舒寵辱不驚的臉上,終於出現了那麼一點點錯愕。
目光也隨之看過來。
陳遠嘴角微翹:「怎麼,沒聽過?」
雲舒搖頭:「沒聽過。」
「那你會唱什麼?」陳遠便問。
雲舒:「會唱的很多啊,戲曲也可以,我以前學青衣的。」
「青衣?」
「是魚麼?」
陳遠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白痴,人家明明在說戲曲,他想到的卻是青衣魚。
雲舒也被逗笑了:「為什麼你會想到魚呢?青衣,旦角的一種,北方叫青衣,南方一般稱正旦,以唱功為主……」
滔滔不絕。
雖然聽不太懂,但是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陳遠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大名鼎鼎的梅蘭芳大師,最開始學的就是青衣。
原來,青衣真的可以不是魚。
聽完,想了想,問道:「那,《梨花頌》,你會麼?」
「你還知道《梨花頌》?」雲舒眼前一亮。
可見人與人之間,話題還是很重要的,接下來的時間,對話明顯躲起來,氣氛也變得鮮活,有了那麼一絲絲人間煙火氣。
然後雲舒站起來,捏起了蘭花指,擺出一種,看上去十分專業的姿勢。
「梨花開,春帶雨。」
「梨花落,春入泥。」
「此生只為一人去,道他,君王……」
「……」
神仙嗓音。
神仙顏值。
明明什麼伴奏都沒有,只有雨聲,卻感覺耳朵要懷孕了!
這魅力指數,十二顆貌似也打不住,一顆又一顆,叮叮叮的往上加!
聽著,看著,陳遠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感覺這個時候,任何形式的讚揚都有點太過蒼白,而他本身,肚子裡還沒貨,想讚美都說不出幾個像樣詞來。
也正因為此,那股憐憫惋惜之情,越發洶湧,儼然已經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雲舒卻絲毫沒有覺悟。
似乎很久沒唱過了,一段之後,又來一段,然後,再來一段。
就像某些人的就,喝了這一輩,還有下一杯,喝了下一杯,還有下下杯。
陳遠也看出來了,這真是一個很隨性的人,與其說她在唱給他聽,表演給他看,還不如說她是沉醉其中,唱給她自己聽,表演給她自己看。
至於他,不過是適逢其會,剛好來到了戲台下。
直到有點累了,才重新坐下,喝水潤了潤嗓,盈盈笑道:「該你了。」
「我?」
「嗯,就唱,《點歌的人》。」
哪怕是唱給自己聽,表演給自己看,可傾城獨舞,到底跟有觀眾不一樣。
雲舒還是比較喜歡此刻這種氛圍了,有觀眾,不多,而且乾淨。
是以言談舉止間,也稍稍有了那麼一點調侃與促狹。
「點歌的人……」
「還真是六月債,還得快啊!」
陳遠也不知該怎麼說。
其實他當時就是故意逗這傻姐姐的,貌似當時也成功逗到了。
誰曾想,人家記著呢,這不,要還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
第一,他不是那種臨陣脫逃的人。
第二,聽人家唱了這麼久的小曲,講道理,也應該回報一下。
是以,《點歌的人》就《點歌的人》吧,反正本本上回憶記錄的歌挺多的,丟一首也沒什麼。
於是,便在雲舒微微有些詫異的眼神中,抱起了那把一直沒用過的吉他。
「就把這首歌,送給失意的你,是喜是悲,塵緣註定,不折磨自己。」
「就把這首歌,送給迷茫的你,屋外滄桑,屋內過往,告別昨夜的愁。」
「啦啦啦啦啦啦,哦啊巴巴吧。」
「啦啦啦啦啦啦,哦呀呀呀呀。」
「……」
……
雨停了。
長城內外,一碧如洗,看上去又乾淨蒼翠了許多。
這場人生路上意外的相遇,也隨之告一段落,一個微笑,一聲再見,一個往下,一個往上,原地,什麼都沒留下。
哪怕一片紙屑。
說實話,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遺憾的,這是男人的通病,畢竟有那麼出色,兩世為人,生平僅見。
不過,還是很快丟在了一邊。
倒是陳悠悠,總覺得怪怪的,某一刻,小聲問道:「哥,你沒事吧?」
「沒事啊,我看上去像有事嗎?」陳遠覺得這問題有點莫名其妙。
「有事。」陳悠悠黎落相視一眼,異口同聲。
就連塗方,也淡淡道:「從你過來開始,到現在,半個小時,笑了三十三次,平均一分鐘一次。」
「有嗎?」
「有。」
陳遠笑,沒承認,也沒反駁。
不經意間,他回頭看了一眼,雄關漫道,也無風雨也無晴。
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人這一生,總是會遇上一些人,一些事,雖然只是驚鴻一現,卻點亮了時光。
真好。
在這樣的年華,剛好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