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五章 對手與盟友

  「石原君,對於『添越資本』集團這家機構,你怎麼看?」

  百川山明將高盛集團克里·斯托弗發給他的那一份提醒郵件的複印件,遞給自己的親信,日本央行金融機構局的會長石原長信,問道:「你覺得我們有必要立刻召開貨幣政策會議,討論、應對目前的局面,參與市場操作,穩定日元匯率嗎?」

  石原長信仔細看了看手裡的這封郵件內容。

  沉思了一會,說道:「克里·斯托弗先生明顯有些危言聳聽了,據我所知,高盛集團在匯市交易市場,建立了不少日元匯率的空頭頭寸,他們這哪裡是『善意』提醒我們啊,根本就是想借我們的手,維護市場,替他們賺錢。」

  「在當前形勢下,如果美聯儲執意要進行二輪QE的話,日元匯率維持在88以上,都是正常的。」

  「當前匯率還維持在90關口上方,匯率風險並不大。」

  「這個時候,市場對於美聯儲即將實施二次QE的反應,正處於激烈之時。」

  「不止我們日元處於升值通道,所有非美貨幣,當前都處在升值通道,連歐洲債務危機瀰漫的歐元,匯率都在回升。」

  「這時候的市場趨勢,才剛剛顯露而來。」

  「而我國經濟,出口貿易方面,在匯率處於90,乃至88以上範圍內,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如果我們這個時候,進行市場操作,急於維護日元匯率。」

  「恐怕在當前激烈的市場情緒和美元疲軟、弱勢的趨勢下,並不能收穫到什麼太大的市場效果。」

  「反而會為高盛集團,做了嫁衣裳。」

  「高盛集團,以及以它為首的華爾街資本集團,想借我們央行的手,維護日元市場匯率,替他們謀利,狙擊『添越資本』集團這家機構,我們不能讓他們如意,至少現在不能讓他們如意。」

  「但可以加深與他們的合作。」

  「他們想借我們央行的手維護市場,我們也可以借他們的資金和巨量日元匯率空單頭寸,在關鍵時刻,來穩定日元的匯率,維持我國經濟和外貿交易的穩定。」

  「畢竟……」

  石原長信停頓了一會,繼續說道:「『添越資本』集團這家華資機構,確實不好對付,說他們是全球匯率市場的『一頭惡狼』、『金融強盜』,一點都不過分,憑我們央行的能力,雖然有足夠的信心,在對方惡意做多日元匯率的情況下,持續維持匯率的正常波動和穩定,但是……有華爾街這幫『添越資本』集團的對手盤在,合適地利用一下他們,比我們獨自面對這頭惡狼,還是要省心、省力不少。」

  「從『添越資本』集團這家機構這兩年在全球匯率市場的過往動作來看……」

  「他們的每一次大規模行動,基本上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和仔細謀劃的,我們對於他們,不能掉以輕心,卻也不用太過緊張,亂了我們本身的貨幣方針和策略。」

  百川山明在聽完石原長信的解析之後,沉默了片刻,微微頷首,說道:「石原君說得有道理,不管這家機構的目的是什麼,站在我們央行貨幣政策的對立面,惡意做多、做空日元匯率,我們都應該有足夠的信心和能力去應對。」

  「高盛集團,本質上,就是個狡詐的傢伙。」

  「歐洲債務危機的實質幕後推手,便是他們,當初給希臘、葡萄牙、義大利等多國制定入歐策略之時,不給人家提供風險參照,只提好處,最終錢拿到手,債務危機真的爆發,他們……卻暗中通過『信用違約互換合約』,完美實現對沖,進行了風險轉嫁,逃離了危機的風險牽連。」

  「如此沒有誠心的合作夥伴,實在不值得信任,最多……也只能彼此利用。」

  「按照你說的,那咱們就先不召集政策委員會的其他委員,不召開貨幣政策會議,繼續等待著市場走勢和形勢的進一步明朗化。」

  石原長信微笑地說道:「但是……關於對高盛集團的回覆,還是應該表達我們的『善意』,表達我們維護市場匯率穩定的決心,這樣才能誘導他們進一步地在日元匯率上大幅增倉匯率空單,最終形成我們維護市場匯率,粉碎『添越資本』集團惡意做多目的的有力幫手。」

  「只有當他們陷在匯市交易市場的頭寸,變得越來越龐大,不好抽身。」

  「我們才能充分地利用他們的資本力量。」

  「聰明!」百川山明看著石原長信,呵呵笑了一聲,「無論華資機構,還是華爾街資本,進入日元匯率市場,惡意做空、做多,都得付出代價。」

  想及於此,百川山明在日元匯率升破91.5的位置之時,立刻給克里·斯托弗回了郵件。

  他在郵件里,假意表現得相當急迫,同時又表示了對於『添越資本』集團這家惡意做多日元匯率機構的憎恨,表達了對克里·斯托弗善意提醒的感謝,同時也表示出了同高盛集團,及其華爾街資本,在日元匯率市場,一同狙擊『添越資本』集團這家機構的意願。

  在不知道日本央行真實的動機下……

  克里·斯托弗見自己向日本央行釋放的好意,得到對方的接受,而自己想要聯合,藉助日本央行,狙擊、獵殺『添越資本』集團的目的,也得到實現,心裡很是高興,急忙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伊諾克。

  伊諾克親自向百川山明打了電話。

  同時,他詳述了『添越資本』集團惡意做多日元的危害,講述了日元大幅升值,對於日本經濟可能的沉重打擊。

  百川山明同樣對伊諾克表示感謝,同時表示日本央行有能力應對一切的市場變化,有能力維護日元匯率的穩定。

  在彼此寒暄之後……

  伊諾克又提出,如果日元在當前宏觀經濟下,能夠適當貶值,是非常有利於日本經濟發展的。

  同時表示出了高盛集團,願意同日本央行一塊,促進日元的適度貶值。

  拯救需求不振,出口貿易正在停滯不前的經濟局面。

  百川山明聽見伊諾克這話,自然是滿口答應,當然……內心,肯定是對劣跡斑斑的高盛集團不怎麼信任的。

  雙方愉快、且簡潔地談話之後……

  高盛集團在伊諾克的主持下,又開了一場內部投資討論會議,準備加注在日元匯率市場的投資,展開對『添越資本』集團的全面獵殺計劃。

  當然,在他們不斷加注的投資計劃里,關於聯絡更多的華爾街資本機構同盟的計劃,也絲毫沒有落下。

  「師兄……」

  量子基金內部,亞當基金執掌者喬治·布魯斯看著巴澤爾,說道:「關於高盛集團克里·斯托弗先生的邀請,你覺得可行嗎?」

  「按照克里·斯托弗先生的論點和推斷,無論從日本這個國家經濟體發展還是當前宏觀經濟局面來看,日元在當前匯率基礎上,確實很難具備大幅升值的可能。」巴澤爾想了想,回道,「但美聯儲的二輪QE計劃,具體規模有多大,能否真的刺激經濟重回復甦通道,對市場的影響,有多深遠,卻是誰也不知道。」

  「再者,日本央行手裡有多少牌可以打?」

  「市場的悲觀情緒、避險情緒,什麼時候能夠回暖,也是個未知數。」

  「從根本上分析,日元確實不具備大幅升值的基礎,但同時……在變數如此之多,未來完全不確定的情況下,卻也不排除日元在短期內,有大幅升值的可能。」

  「全球各大央行中,日本央行對於市場匯率的掌控能力,從他們干涉匯率市場的歷史次數來看,失敗居多,成功居少,是需要大打折扣的。」

  「當前市場,日本央行對於日元的基準利率,已經在金融危機中,降低到了負的0.25%,如果日元延續升值的趨勢,他們在利率上的騰挪空間,已經很小了,大概率……只能進行市場操作。」

  「當貨幣利率上,沒有騰挪空間。」

  「央行不得不下場,進行市場投放和市場操作之時,也就意味著央行失去了貨幣政策的主動性。」

  「這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而且……」

  「喬治,我們如果接受克里·斯托弗的邀請,那麼我們所面對的對手,將是在匯市戰場上,與我們幾度交鋒皆全勝而歸的『添越資本』集團。」

  「這個對手,你、我皆了解頗深。」

  「那位蘇總,年紀雖輕,但絕不是容易對付的人,他既然選擇了大規模地做多日元,必然是認為日元有不得不在短期內大幅升值的邏輯和原因。」

  「這個邏輯和原因,我們當前,並沒有完全看清。」

  「至少我認為,高盛集團的克里·斯托弗先生沒有完全看清,低估了『添越資本』集團的這位蘇總。」

  「在沒有徹底弄清楚對手的投資邏輯和動機、目的前。」

  「貿然參與,我覺得並不明智,至少……作為『添越資本』集團的對手盤,沒有徹底弄清楚這些緣由,我們在盤面上的勝率,並不高。」

  「除非我能看見歐洲債務危機完全退散,我國失業率趨勢開始下降,新的市場需求和增長,出現曙光,或者美聯儲放棄、降低QE計劃這些信號,不然……在當前市場一片迷霧的情況下,我看不見我們可以占據優勢,並成功在日元匯率上,擊潰、獵殺『添越資本』集團這個老對手的勝機。」

  「所以……師兄是準備拒絕克里·斯托弗先生的邀請,站在『添越資本』集團一方嗎?」喬治·布魯斯盯著巴澤爾,「西澤死在了港城,而今……姓蘇的明顯膨脹,將目標對準了整個日本經濟,給自己樹立了無數的對手和敵人。」

  「他的舉動,跟當初西澤掀動港城金融風暴,並無二致。」

  「師兄覺得我們看不見勝機,我倒覺得姓蘇的這次必死無疑,日本央行再不濟,那也是大國央行,對其貨幣匯率,有足夠的主導和控制權。」

  「再者,日本的經濟,不允許日元大幅升值……」

  「在此情景下,日本政府,必然會做出緊急應對,通過各種手段,壓制日元的被動升值,給萎靡的貿易出口,更大的空間。」

  「我們的盟友,是整個日本。」

  「而『添越資本』集團,除了跟風的華資機構和全球那些本質上趨利避害,追漲殺跌的廣大散戶群體,根本就沒有一個實力盟友。」

  「以機構之身,對抗整個國家央行。」

  「在沒有強大實力的盟友情況下,在整個宏觀基本面,並不完全支撐的情況下,他們成功的機率極小。」

  「我記得師兄你以前也說過……」

  「金融交易市場,沒有確定的事情,在投資之前,也沒有所謂百分百勝率的機會,只需要確定盈利的概率,大於虧損的概率就可以了。」

  「我認為……這次,就是這樣的機會。」

  「只要在市場中交易,就沒有百戰百勝的事情,你、我做不到,老師也做不到,姓蘇的再有交易天賦,我相信他也總有判斷錯誤、失敗的時候。」

  「難得的,這次姓蘇的站在了日本國家央行這個巨人的對手盤上。」

  「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我也沒說要錯過這個機會。」巴澤爾輕嘆了一聲,接話道,「更沒有說贊同『添越資本』集團做多日元的想法和計劃,只是覺得……當前的市場,許多事情,並不明朗,未來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

  巴澤爾頓了頓,說道:「如果我們要參與的話,非要作為『添越資本』集團的對手盤,在當前美元弱勢,所有非美貨幣都在短暫升值的情況下,還得再等待一段時間,儘量等市場顯現出清晰的信號才能參與。」

  「我的建議是同意克里·斯托弗的邀請。」

  「但同時在這個階段,少量建倉跟進,等到日元匯率到達一個臨界點,逼得日本央行不得不下場進行市場操作之時,再大規模介入,可能勝率和風險性,要低上很多。」

  「喬治,我知道你和西澤的關係很好,對於西澤死在港城的事,很難介懷。」

  「但報仇雖然重要,卻也要使自己,時刻保持清醒,不要被情緒和仇恨,蒙蔽了雙眼,不然……不但你自己的目標無法實現,反而也會使自己,成為了對手收割的對象。」

  喬治·布魯斯聽完巴澤爾苦口婆心的話,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在倆人由意見分歧,走向統一,開始接受高盛集團盟友邀請的時刻,華國,寧州,蘇越握著崔先石從紐約傳回國內總部的情報資料,看著資料里,那些隸屬於各系華爾街資本巨頭集團旗下的對沖基金,大規模增倉美日貨幣對多單,做空日元匯率的相關數據,眼裡的鋒芒,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