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 『誘空』之策

  「IndyMac銀行是完了嗎?」

  在IndyMac銀行領跌整個標普100指數成分股,再得到華爾街日報和金融時報火上澆油之後,持倉這支股票的投資者,以及關注這支股票的所有投資者,此刻,心裡都產生了恐慌情緒。

  「IndyMac銀行的業務,與當初倒閉的北岩銀行極其相似。」

  「它是加州最大的房屋抵押貸款銀行,也是我國房屋抵押貸款市場占有率上,僅次於房地美、房利美的存在,它如果債務全面爆發,存在倒閉危機的話,一定會將目前已經控制下來的『次貸危機』,再一次引爆。」

  「是啊,IndyMac銀行如果倒閉,勢必會引發全面性的銀行危機,甚至是信用危機。」

  「連續兩日大跌啊,場內持倉的所有資金,都在逃,都在賣出,這證明IndyMac銀行的債務危機,絕不簡單。」

  「聽說亞爾曼行長在華爾街受挫,沒人願意出手援助。」

  「如果沒有外部資金援助,IndyMac銀行的利空,經過今天華爾街日報和金融時報的宣傳,明天必然會發生擠兌效應啊!」

  「如果發生擠兌……」

  「IndyMac銀行內部的資金儲備,會再一次遭遇削弱,更加無法應對債務問題。」

  「哎,沒想到IndyMac銀行問題如此嚴重,我還持有它的大量股票啊,真希望能出一點利好讓我拋掉,話說IndyMac銀行,好歹是我國大行,就算債務過高,有問題的『次貸資產』過大,最近資金償付的壓力很大,但也不至於出現北岩銀行那種極端情況吧?」

  「我也覺得不至於出現北岩銀行的那種情況。」

  「IndyMac銀行扛過了第一波『次貸風暴』的襲擊,目前聯儲已經連續兩次降息,並且降低了存准金率,降低了貼現率,市場不缺流動性,應當不會有多麼困難吧?就算華爾街各系銀行不願意援助,不是還可以向聯儲借款嗎?」

  「想要聯儲貼現,那也得符合一些風險條件啊,怕就怕IndyMac銀行內部風險,已經無法控制了。」

  「對啊,其實房屋抵押貸款所產生的違約率,導致的壞帳,根本就傷不到銀行根基。」

  「這個是有足夠的風險評估和準備金計提的。」

  「怕就怕IndyMac銀行大規模投資了抵押貸款衍生證券,目前這部分衍生證券,受到『次級貸款』風險的不斷衝擊,價格連續下跌,許多大規模涉入這方面業務的金融機構,都陷入了不小的虧損。」

  「如果這方面業務占比過大,那才是真正的要命。」

  「從目前所有資金,都在拋售IndyMac銀行的股票情形來看,IndyMac銀行絕對涉入了『資產證券化』、『次級貸款』衍生證券的相關發行、投資業務,目前就看這部分業務占比有多大了,如果占比過大,那可真的完蛋了。」

  「畢竟IndyMac銀行,最近兩個月的資金償付壓力本就很大,如果投資還持續虧損,再加上可能因為危機發生的擠兌效應……」

  「實在想不出如何破局。」

  「也難怪各系金融機構、銀行巨頭們,在這個時候不願意出手相救了,這恐怕……要填進去的資金,不是幾億、幾十億,就能夠解決的。」

  在眾人忐忑不安,恐慌情緒不斷滋生、蔓延,甚至有不少儲戶,已經緊急轉移IndyMac銀行資金的時候。

  IndyMac銀行,晚間緊急發聲。

  表示銀行內部,風險一切可控,資金儲備充足,房屋抵押貸款違約率,已經降低下來,並且已經削減、放緩這方面的業務審批,回款良好。

  同時……

  銀行相關高層,也正面回應了最近的市場流言,表示亞爾曼行長前往華爾街,是與高盛、美銀等商談業務合作事宜,非籌措資金,並且說到IndyMac銀行非常有信心在第三季度,扭虧為盈。

  當事者的正面回應一出。

  深陷在危機風暴旋渦的IndyMac銀行,相關討論,越發激烈起來。

  對於IndyMac銀行的發言,信者眾,不信者更多,畢竟資金的流出騙不了人,盤面的實際走勢,能說明一切。

  若真沒有任何風險,一切風險可控,不會連續兩日暴跌。

  更不會有持倉的大機構、大基金瘋狂斬倉。

  「亞爾曼行長……」紐約繁華的夜晚中,剛剛正面回應IndyMac銀行危機的,IndyMac銀行資金儲蓄部總經理蓋爾維多,將電話打到了紐約亞爾曼的手機上,「我們暫時穩定了一下市場情緒,但是我行的儲蓄資金流出情況,還是在逐步加劇,行長……要儘快啊,我們撐不了太久的。」

  「如果等大多數人,知道我們內部的虛弱。」

  「那所有分行,所有儲戶、投資者的擠兌、恐慌拋售效應,就要全面爆發了。」

  「您也知道,我們就算千方百計隱瞞,也瞞不了多久的,我們在MBS的投資,虧損太嚴重了。」

  「蓋爾維多,辛苦了。」亞爾曼回答,「你們先撐個一周左右的時間,我正在想辦法。」

  蓋爾維多知道此時此刻,大家都難,自己說再多都沒用,他將情況報告完畢之後,就無奈地掛了電話。

  亞爾曼放下已經掛斷的電話,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他這兩日來,已經見過高盛、紐銀、美銀、甚至房利美、房地美等金融機構相關負責人了,然而,沒有誰願意融出資金,進行同業拆借,剩下的,他只能將目標,打在英國巴克萊、滙豐、渣打、勞埃德,以及日本三菱、三井、瑞穗金融,韓國開發銀行等這些境外跨國金融機構身上了。

  當然,國內都不願意相助,國外自然也渺茫。

  而且,隨著他的行動越來越頻繁,IndyMac銀行危機深重的事情,肯定也會越來越無法隱瞞。

  但他必須去做。

  就算只有一絲希望挽救IndyMac銀行,他也不能放棄,因為這不只是在挽救IndyMac銀行,也是在挽救他自己的職業生命。

  如果實在沒有辦法。

  他就只能跟美聯儲和FDIC求救,讓FDIC接管IndyMac銀行了。

  只是這條路,不到最後關頭,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不會去走的,被FDIC接管,其實也就意味著IndyMac的實際破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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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作為加州最大的房屋抵押貸款機構,他的第一求救對象,應該是加州政府。

  然而,加州在前面半年中,於IndyMac銀行危機之時,已經救過兩次了,拿出了十幾億美元。

  現在……再求救,加州政府,也實在是拿不出余錢來了。

  想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和解決措施,亞爾曼行長開始以自己這張老臉還有幾分薄面為敲門磚,約見巴克萊、勞埃德、滙豐、渣打等歐洲銀行巨頭紐約分行的負責人,開始了新的籌錢之旅。

  在亞爾曼行長忙碌、焦躁之中,新的一天到來。

  7月3日,周四,股市開市之後,得益於IndyMac銀行昨晚有力的回應,其股價迅猛回升,恐慌情緒消退,拋盤奪路而逃的情況,也大為緩解。

  同時,由於IndyMac銀行危機流言的瓦解。

  市場上,關於『次貸危機』進一步深化,將產生銀行危機和信用危機的言論,瞬間低了下去,因為IndyMac銀行危機,所掀起的『次貸危機深化』漣漪,也短暫地,重歸於平靜。

  在這樣的情緒轉變之下。

  雷曼兄弟、房利美、房地美、紐銀、美銀、高盛、摩根等金融機構的股價,也展開了強有力的反彈。

  然而,『次貸危機深化』的警報,雖然在人們的心裡,慢慢地解除。

  但是,大家對於高油價的抱怨,卻是越演越烈。

  蘇越讓人在各大新聞媒體評論區,各金融交易論壇擴散的那番言論,隨著時間推移,傳播得越來越廣,影響也越來越大。

  無論網上,還是線下。

  呼籲政府控制油價,炮轟華爾街各系資本炒作油價,轉移風險,收割民眾的聲音,都層出不窮。

  甚至,有的地方,已經組織了幾百人的遊行隊伍。

  為了降低油價的訴求,在大選的競選人員演講期間,進行遊行,抗議高高在上的油價。

  因為這些影響,原本平穩運行的WTI原油期貨合約和布倫特原油期貨合約,在進入美盤交易時間段以後,再一次迅猛下挫,跌穿了130美元的價位,也讓『添越資本』所有投入的原油期貨持倉單,進入了盈利區間。

  看著網絡上,投資者、民眾們,全面反對高油價的聲音。

  眼見WTI原油期貨和布倫特原油期貨價格直線下挫,量能急速擴大,平倉單和賣空單,驟然間大增。

  整個華爾街,在原油期貨上,有著龐大持倉量的各系資本巨頭。

  一瞬間,盡都有些慌亂。

  比起股市、債券衍生市場的動盪,原油期市,才是他們的命門和死穴。

  他們是要靠著不斷上漲的原油價格,利用巨量多頭頭寸,來攫取利潤,給自己輸血的,若是沒有了這個前提,不能給自己輸血,那他們短期內根本無法卸掉的龐大槓桿資金,在已經逐漸失去流動性的MBS交易市場上,頃刻間,就會被巨大的持續虧損所吞噬,陷入流動資金斷裂,破產的邊緣。

  「必須要遏制,必須要遏制,不能讓油價這麼跌下去。」

  WTI原油期貨價格擊穿130美元之際,華爾街,美國資本集團公司大廈,其執掌HB對沖基金的達爾曼咆哮道,「這麼跌下去,咱們的虧損,可就太大了,集團內部,正處資金困境,這種虧損,咱們可承擔不起。」

  同一時間。

  雷曼兄弟自營投資部、華盛頓互惠銀行基金部、富達基金交易室、道富銀行內部,也都在發生相似的一幕。

  大家對於股市的情況變動,不會這麼緊張,但油價不行。

  因為隨著這半年油價的持續漲勢,以及『次貸危機』的逐步深入,他們各自的利益,已經與油價,綁定太過密切了。

  油價暴跌,整個華爾街資本集團,整個美國,會出現大問題。

  「聲討高油價的聲音,突然間暴漲,是因為有人在散布民眾與我們的對立、仇視言論。」領航資本集團,對沖基金投資事業部,市場分析師道格·納奇對著領導說道,「經過我們的初步調查,這些言論的散布源頭,應是來源於入侵華爾街的華資團隊。」

  「有直接證據嗎?」對沖基金事業部投資官古斯·福塔問道。

  道格·納奇搖了搖頭:「這麼短時間內,我們不可能有什麼直接證據,只是從邏輯和市場的各方面動機來分析。」

  「如果真是華資的話,則證明他們已經注意到原油期貨市場了。」

  古斯·福塔嘿嘿笑了一聲,繼續道:「不過……這樣也好,他們揭露我們的同時,也暴露了他們自己,到目前,他們手裡的持倉目標,已經算是全面暴露,我看之後他們,還能有什麼牌打?」

  「巴澤爾先生說,先靜待其變,看看危機風險的底線是在哪裡,再決定出不出手。」

  「如今看來,巴澤爾的這番策略,是正確的。」

  「若不等市場風險和情緒釋放一陣,以華資的狡猾,咱們強硬逼空,被民意挾持,恐怕真就會陷入全面的被動之中。」

  「可大家利益,都與油價深度綁定,雖是風吹草動,卻也讓人膽戰心驚啊!」道格·納奇說道,「如果油價迅猛回調20美元,想必許多小機構、資金鍊已經崩到極致的中型機構,不一定能撐住。」

  「總是需要一些犧牲的。」

  古斯·福塔卻是面無表情:「資本市場,本來就是這麼殘酷。」

  「聽說巴澤爾先生,目前已經說動了五六家巨頭公司。」道格·納奇說道,「他的誘空之策,真的可行嗎?」

  古斯·福塔沉默片刻,點了點頭,說道:「應是可行的。」

  「先通過誘空,安撫一下民意,拉攏普雷·科斯特財長和一些議員,然後在民意適當消退、『次貸危機』深化程度和政府救市底線探明之後,再奮起反擊,獵殺華資,怎麼看,也比現在勝算大得多。」

  「再者,無論中東各產油國、歐洲各系資本、我國各系資本力量,在油價上,都是利益牽連深重,盟軍眾多,華資那小身板,想撬動這個利益,根本就是以卵擊石。」

  「支撐油價的邏輯,十分堅固,不用擔心。」

  「華資只要敢在油價上,大規模做空,那就是他們的死期,實際上,我們也正等著他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