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這位是華銀國際倫敦分行的朱行長。」
蘇越剛進宴會廳,聶遠征便把他拉到一位年紀五十多歲,有些禿頂的中年男子身邊:「老朱啊,這位就是你一直想見的蘇總了。」
「哈哈……真不愧是年少英雄啊!」
朱行長高興地握住蘇越的手:「早就聽聞蘇總的大名了,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年輕。」
蘇越微笑地道:「金融系統內,朱行長的大名,也是如雷貫耳,您叫我小蘇就行,顯得更親切一些。」
像朱行長、聶遠征、黎洪剛他們這些國內金融系統內,能夠獨擋一面的核心中層人物。
都是從國內金融萌芽、發展,一步一步地走過來的,算得上是國內金融發展真正上的技術骨幹。
蘇越對他們,心裡還是非常尊敬的。
朱行長見蘇越絲毫沒有架子,不像是手握幾百億資本,縱橫金融市場的人物,心裡楞了楞,卻也甚為讚賞,哈哈笑道:「好啊,小蘇,在倫敦有什麼我們能幫上忙的,儘管說,異國他鄉,互幫互助,才能有所作為。」
「以後麻煩朱行長的,肯定不會少。」蘇越說道,「我就先在這裡提前謝謝朱行長了。」
「哪裡的話。」朱行長呵呵笑了兩聲,然後輕輕拍著蘇越的肩頭,說道,「老易私下交代過我,讓我能幫你的,儘量幫,當然……職責權限之外的事,我就愛莫能助了。」
蘇越沒想到還有這一茬,鄭重地說了一聲『謝謝』。
「小蘇,下午你是去安排辦公場地和員工住宿去了嗎?」聶遠征說道,「朱行長還說讓分行的人給你們在附近安排一處地方,但我想……你肯定有你的主張。」
蘇越微笑地道:「朱行長的心意我領了,但我們畢竟不是國資團隊,打的華銀國際的名號形勢,並不妥當,我們公司辦公場地和人員住宿的問題,我已經解決了,聶老和朱行長就不必擔心了。」
「哦,對了,寰宇基金的劉經理以及其下屬人員,承運基金的龐經理及下屬人員,辰光基金的葉夢茹小姐和下屬交易團隊,還希望聶老和朱行長能安置一二。」
聶遠征環顧了一遍席間三位私募基金經理,呵呵笑道:「這沒問題,朱行長給我們安排的地方很大,劃分成幾個交易室,是沒有問題的。」
「小蘇,我跟你們公司一塊吧!」葉夢茹適時說道,「就不麻煩聶老和朱行長了。」
蘇越一愣,還未答話,葉夢茹已經繼續說道:「這樣交流起來也方便,我還有許多問題,想跟你討論呢。」
「行!」蘇越想了想,點了點頭,「回去之後,我讓馬經理安排一下。」
確定好辦公場地和住宿問題之後,眾人就開始了對於倫敦這座城市以及英國風貌的閒談,當然,席間,也喝了一點酒。
吃完飯,回到酒店。
蘇越倒頭便睡,醒來之後,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九點。
他洗漱了一番,來到酒店樓下,吃了點早餐,然後給林鋒打了一個電話,見對方沒接,於是也就直接來到了公司在金絲雀碼頭附近的臨時辦公地點。
辦公室里,交易員和分析員們,已經開始工作。
倫敦的各種金融資訊,通過網絡、報紙匯聚在這裡,分析員們正從其中整理出有用的信息,然後記錄下來,用作行情判斷的依據。
林鋒靜靜地坐在一台電腦前,不斷接過分析員們整理的重要信息,在對倫敦的金融交易市場,進行復盤。
「如何,得出了什麼結論?」蘇越走過去問道。
林鋒抬眼看了看蘇越,說道:「從各大財經報刊、新聞、網絡論壇討論主題等各方面資訊來看,大家對於目前的金融市場看法,還是相對樂觀的,雖沒有國內那麼狂熱,但也大差不差。」
「當然,注意到經濟下滑,擔憂目前大行其道的『次級債券』風險的聲音,也有一些。」
「只是這些聲音淹沒在一致看好的風潮中,顯得很不起眼罷了,若非你一早就讓我特別注意這方面,這類的聲音,我也不會輕易就篩選出來。」
蘇越微微頷首:「成熟的市場,果然比國內要理性,不過繁華之下,其人性、情緒,本質是一樣的。」
「小蘇,我們該從哪裡下手呢?」林鋒問道。
他看了許多資訊,復盤了富時100的好幾支熱門指標股,發現泡沫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嚴重,做空動能,有所不足。
萬一貿然行動,陷入西澤在港城的困境,那就麻煩了。
「危機的核心,是泛濫的次級債和次級貸款。」蘇越說道,「而在這場危機風暴中,在這幾年之間,利用房屋抵押貸款轉換次級債券大規模擴張,將資金槓桿加到極致的北岩銀行是肯定逃不掉的。」
「就從它這裡切入就好了。」
「從明天開始,逐步賣空北岩銀行,以及與它有重大業務往來,或者說大規模持有它『次級債』的企業和金融機構股票。」
「可從目前來看,北岩銀行的相關資訊和財務報告,一切正常。」林鋒說道,「整個英國銀行體系中,北岩銀行藉助房地產市場,最近幾年確實是擴張最快,資金槓桿上得最快的銀行,如果『次級債』的雷要爆發的話,從各方面分析來說,最大的可能性,也確實會從北岩銀行這裡開始爆發。」
「但目前,這家銀行還沒有槓桿崩潰的跡象,我們以它為核心布局,會不會太冒險了?」
蘇越與他討論過數次北岩銀行的問題,林鋒也認同,但從目前各種資料來看,這個時機好像還沒有到。
「光看這些,是看不出來的。」
蘇越笑了笑,說道:「若是從表面上的財經新聞和資訊中,就能看出來北岩銀行的槓桿崩潰,即將破產的徵兆,金融交易市場早就會有反應了,也輪不到我們。」
「要知道他的真實處境,還得從他最為核心的業務中去找。」
「倫敦這裡是金融大都市,一寸土地一寸金,看不出來,但伯明罕、格拉斯哥、謝菲爾德等地方,表現就很分明了。」
「你讓人找一找那幾座城市的最近三個月房價走勢,還有工業生產相關走勢。」
「居民的收入調查,在統計表上,是滯後的,工業和房價,相對不那麼滯後,可以推算出即將爆發的違約率。」
「倫敦這個地方,其地產市場和房屋抵押貸款市場,北岩銀行發力太晚,並沒有占據多少市場份額,他的大規模業務,還是在其它幾座城市,然而那幾座城市,也是風險最高,風險抵禦能力最弱的地方。」
「業務上的劣勢,加上最高的資金槓桿。」
「在如今整個歐洲經濟衰退的情況下,它不暴雷,根本就不可能。」
「目前,大家感覺一切正常,是因為倫敦這裡一切正常,還有就是房價的跌勢,並不明顯,違約率的集中爆發,也並沒有體現出來。」
「不過……」
「應該快了,半個月前,我讓雲汐姐派了港城公司兩三位很熟悉歐洲情況的員工,進入英國二、三線城市實地走訪了一下,得到的數據,是觸目驚心的,現在他們還在曼徹斯特,等他們過兩天回來了,我們應該能了解更多。」
「市場調研和情報工作,我一直在做。」蘇越微笑地拍了拍林鋒的肩膀,「不用多慮,我不是西澤,不會那麼自大,沒把握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真正的名將,是在戰爭開始的那一刻,就已經算準了戰爭最後的輸贏。
蘇越若無絕對的把握,是不會踏進倫敦這個地方的。
許多事,林鋒並不知道。
此刻,他見蘇越信心百倍,一切皆在掌握之中,鬆了一口氣,自然也就不再說任何泄氣的話。
蘇越笑了笑,繼續說道:「人為的造勢,只能自食惡果。」
「真正的崩盤,是市場維持不下去之後,自發的崩盤結果,我們做空,只是順勢而為罷了。」
「不要覺得有壓力,我們……並不是孤軍奮戰。」
林鋒點了點頭,徹底放下心來。
蘇越環顧了一遍辦公室里忙碌的眾人,說了一句『辛苦大家了』,然後向林鋒問道:「昨天你為了倒時差,連晚宴都沒去,現在精神好多了,要不要出去走一走?對面倫敦交易所、蘇格蘭銀行、倫敦商品交易所、聖保羅大教堂……可都是著名的地標建築啊,不去看看,會顯得有些可惜。」
林鋒想了想,搖了搖頭:「算了,我還是多看一看資料,多復盤一下,心裡有底一些。」
這次是幾百、上千億的資金投入,雖然發號施令的人,還是蘇越,但他這個交易團隊的主要負責人,還是難免有心理壓力。
蘇越輕輕笑了笑,還待繼續說兩句。
這個時候,馬福軍已經拉開辦公室的玻璃門,帶著一位跟他年紀差不多的白人女性走了進來。
「蘇總,這位是貝拉·卡洛兒小姐,我以前的大學同學。」馬福軍微笑地介紹道,「現在是金融時報的記者。」
蘇越微有詫異,沒想到馬福軍這人脈這麼寬闊。
昨天,他只是在戴娜家裡提了幾句,沒想到馬福軍就記在了心裡,今天就給他找出一個金融時報的記者來。
「你在倫敦,到底還有多少大學同學?」蘇越笑著問道。
馬福軍尷尬地一笑,說道:「不少,但關係好的,卻也沒幾個,貝拉小姐主要是想採訪你,所以我才能請動,不然……我也沒招。」
「採訪我?」蘇越一愣。
「您……您就是蘇先生?」貝拉·卡洛兒吃驚地盯著蘇越。
蘇越簡單的英語,倒是能聽懂,點了點頭,微笑地伸出手:「你好,貝拉小姐,不知你為何想要採訪我,據我所知,我在倫敦、在英國,好像沒什麼名氣吧?」
安可兒因為身體不舒服,在酒店休息,蘇越身邊的翻譯,很自然地轉換成了馬福軍。
馬福軍將蘇越的話翻譯過去,貝拉·卡洛兒輕輕地與蘇越握了握手,說道:「自從蘇先生在港城擊敗華爾街的西澤,重創華爾街資本,讓巴黎投資銀行吃了個大虧,還讓滙豐丟失了遠東銀行控制權,你在倫敦,就已經是很出名的人物了。」
「真不相信你到倫敦來了。」
「請問蘇先生,你這次到倫敦,是有什麼重要的投資計劃嗎?我能問一些當時港城金融戰之中的細節問題嗎?」
「我想出一篇對你的專題報導。」
「我認為整個歐洲的金融界人士,都會對你非常感興趣的。」
「抱歉,貝拉小姐,我不能接受你的採訪。」蘇越頓了頓,又說道,「當然……若是你能幫我辦幾件事的話,當這幾件事情辦成,我之後會正式接受你的採訪的,保證讓你成為倫敦金融時報最火的一位記者。」
「什麼事?」貝拉·卡洛兒想了想,問道。
西澤作為索羅斯的關門弟子,先前在金融界的名氣很大,倫敦的金融界精英們,也多有關注。
畢竟索羅斯在擊潰英鎊那一戰中,讓英國遭受了重創。
英國倫敦的精英們,一直都想再次與這個老對手較量一番,對其弟子格外關注,也屬正常。
港城一戰,大家都沒想到最終會以西澤隕落為落幕結局。
所以,當港城的真實情況,傳回倫敦,傳遍整個歐洲金融界之時,整個歐洲的金融精英們,對此都無比震驚。
對於蘇越這個從華國突然冒出來的人物,也就多了無數好奇。
貝拉·卡洛兒知道大家心裡的這種期待,也知道自己只要採訪蘇越,大篇幅的報導,新聞肯定能火。
她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於是對於蘇越所說的幫忙。
也就心動了起來。
「大概三四天後,我需要你幫我發一篇新聞稿。」蘇越說道,「是能夠通過金融時報最重要版面刊登的那種,內容嘛……你放心,絕對是夠分量的那一類。」
貝拉·卡洛兒回道:「蘇總所要求的這些,得主編同意才行,不過……你放心,如果內容確實有大爆的潛質的話,我會說服主編的。」
「那就好!」蘇越點了點頭,再度伸出手,「祝合作愉快。」
貝拉·卡洛兒沒想到事情這麼快就談成了,驚愕了一會,伸手握住蘇越的手,高興地道:「期待與蘇先生的訪談。」
蘇越微微頷首,然後就讓馬福軍送貝拉·卡洛兒離開了。
他先前還在想,如何通過媒體,在倫敦這座城市,發出自己的聲音,如今倒好,人家送上門來了。
金融時報,是倫敦知名的主流媒體。
有這麼一個信息窗口在,他在布局、操作上,就多了更多的自由度了。
上午忙完了公司的辦公設施調製和網絡調製,下午,蘇越在馬福軍和墨小城的陪同下,又去了瑞銀、滙豐、渣打、蘇格蘭銀行等機構,將帳戶的交易權限給落實了。
蘇越雖然將580億資金的其中大部分,經由華銀國際轉換成了英鎊,流進了包括華銀國際在內的5家銀行機構。
但這麼大的資金體量,在無論哪一家銀行來說,都是大客戶。
於是,蘇越的一切要求,都沒有遭遇到銀行一方任何的阻撓,畢竟倫敦是一座自由交易的城市,只要資金來源沒有問題,沒有人會沒事找事。
晚間,戴娜那邊,終於給他回復了第一封郵件。
郵件的內容,是戴娜憑著記憶寫的,大致講的是『奧蘭資本』內部的整體情況,以及旗下八支基金的整體規模。
蘇越將戴娜的郵件內容和葉修國發給自己的,對比了一下,看出了不少問題。
也側面證明了葉修國這個人,根本不靠譜。
倫敦時間10月29日,當A股已經在反彈中收盤,收復5700點之後一個小時,倫敦交易所迎來了開市交易的時間。
蘇越站在早已準備就緒的交易室中央,盯著大屏幕上開始跳動的富時指數。
通過連通的電話,下達了聯合團隊進入倫敦之後的第一道交易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