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你剛剛那番話，真是說得太好了。」
離開半島酒店，顧雲汐激動地道：「這些外國人，就是太自以為是了，真就以為市場的規則，都是他們制定的一樣。」
「還真是。」蘇越無奈地道，「金融市場的規則，真就是人家制定的，只是……經過這麼多年，一兩個世紀的發展，參與的玩家越來越多，不守規則，掀桌子的代價已經越來越大，所以才形成了相對穩定的全球金融市場。」
「規則的制定，是需要霸權和強大的國力做支撐的，咱們國家目前沒有機會，但以後就說不定了。」
「不過，就算不能制定規則，但只要熟悉了規則。」
「而對方又不敢掀桌子的話，那就可以通過金融市場，進行財富掠奪，不斷增強自己。」
說話間，倆人上了車，返回住宿的麗思卡爾頓酒店。
「小蘇，我與那位蓋倫·波爾談論了一陣，了解了一些情況。」車上，顧雲汐說道，「瑞銀也參與了進來，他說跟他執掌的差不多規模的基金，有十幾支都在港城進行大規模投資，主要是股市，匯市持倉不多，然後就是樓市。」
「聽他說，這兩個多月中，大家好像囤積了很多房產，準備在房價高峰拋售。」
「小蘇，這有些奇怪啊。」
「金融市場的博弈，通常不是從股市、匯市下手，來牽制金融機構嗎？怎麼這次對方會囤積這麼大量的房產。」
「因為房屋貸款抵押證券化的盛行。」蘇越說道，「雲汐姐知道英國一家名叫北岩的銀行嗎？」
顧雲汐點了點頭，說道：「知道，英國八大銀行之一，應該有百年歷史了。」
「那你知道這家銀行是怎麼從95年差點被人併購，被迫改組上市，一步一步地發展到如今這樣規模的嗎？」
顧雲汐搖了搖頭：「我對銀行業理解不深。」
「是乘著房價迅猛爆發的東風，加深、加重房屋抵押貸款，並學習美洲，創新性地引入抵押貸款證券化，進行變相融資，才一路狂奔，發展到如今的體量。」蘇越說道，「目前，北岩銀行，應該已經是英國新增房屋抵押貸款規模最大的銀行。」
「北岩的規模擴張，一度被很多銀行效仿。」
「關於抵押貸款證券化，美國更是對於這種創新的金融手段，引以為傲，不但相關類的債券大規模發行，而且其債券金融衍生品，更是層出不窮，大規模地在金融市場中交易，槓桿加了一層，又一層。」
「然而，房價不可能一直漲。」
「前幾年，得益於亞洲經濟的強勁復甦，通脹的持續性增加，全球經濟一度過熱。」
「這導致了全球各大央行被迫一路加息，直到如今，可利率的一路猛增，會使居民房屋貸款的還貸壓力也與日俱增。」
「經濟狀況好的時候，大家自然一切都好，居民賺錢容易，還貸壓力縱然在增加，但還可以承受。」
「然而，若是當經濟狀況惡化，而且是快速惡化。」
「那麼，這個在高企的利率下，山一樣的房貸，就會徹底崩塌，大規模的違約潮會發生，因為賺錢變得越來越困難，居民還不起貸，只能被迫違約。」
「大規模的違約潮發生，會直接影響放貸的金融機構，這將導致資金端崩塌，整個通過房屋抵押貸款延伸出去的金融鏈條，比如證券化的債券，相關交易金融衍生品，都會跟著塌陷。」
「這裡面參與的資金體量，很大。」
「而且，許多像北岩一樣擴張的銀行，早已通過房屋抵押貸款證券化這條捷徑，變相地在獲取持有相關債券的資金，再用於社會貸款，企業融資等。」
「這個資金鍊條，一旦斷裂，就像一顆從城市核心爆開的原子彈一樣。」
「對於金融系統的殺傷力，極為驚人和恐怖。」
「更遑論許多抵押貸款類銀行，為了獲取更多的利息收入，實行浮動貸款利率，對信用狀況，還貸能力不怎麼好的人放貸，加大這種違約風險的爆發。」
顧雲汐恍然道：「這就是你曾經提到過的次貸危機？」
蘇越點了點頭：「對，歐美其實錯估了自己經濟復甦的能力，加上資本獲取利潤，無限制擴張的腳步，其實次貸危機，已經無法避免了，只是目前大家還估計不到形勢，不知道這種殺傷力有多大，甚至還抱著一些僥倖心理罷了。」
「詹姆斯·西澤很聰明，看到了這其中的危機，所以才發起了狙擊港城，想要在港城引爆這個危機，從而通過金融手段，大勢掠奪財富的計劃。」
「他們在前兩個多月，大規模地利用資金囤積房產，然後快速炒作房價。」
「就是想加劇港城的房價泡沫，然後高位拋盤，刺破這個泡沫，使高位追進，能夠勉強支撐房貸的人群，大規模違約。」
「買房、拋房，不是目的，他們也沒想過在房地產市場賺取多大的利潤。」
「他們的目的，是逼迫金融機構，甚至逼得銀行破產，也許還會由此攻擊港幣體系，擾亂對外貿易。」
顧雲汐抿著嘴唇，咬了咬牙，越聽，越是心驚。
「詹姆斯·西澤挑的時機，很精準，目前的港城，無論股市，還是樓市，確實已走到懸崖邊上。」
「若他這招，用在此時的歐洲，恐怕無人能擋，就算央行下場，恐怕也是杯水車薪。」
「但在港城，在我們華國，在『次貸危機』還未完全從歐美大地上席捲而起，那我們利用目前還強勁的經濟基本面，就還能在懸崖上搭上木橋，延緩一陣性命，先解決這個想要趁火打劫的強盜。」
「國家經過前幾年的積累，早已備足了彈藥。」
「只要在真正的颶風襲來之前，解決掉這些拱火的傢伙，那麼就能安然應對未來真正的危機。」
「小蘇，咱們這是逆勢而為，在懸崖邊上，作對手盤啊。」聽明白了之後，顧雲汐已是心驚肉跳，「萬一，你所說的歐美的次貸危機，在這個時候徹底爆發，颶風席捲未來，那咱們、乃至國家資本，作為市場對手盤的所有資金，可都會被這股颶風吞沒，不但解救不了危機，還會加劇危機的進一步擴大。」
「沒這麼快。」
蘇越說道：「其實關於這個危機的根源，美國應該早就意識到了，所以在嘗試著降息，釋放市場流動性，通過一系列的刺激，應該能再延緩一陣危機爆發的時間。」
「歐洲沒這覺悟，估計會難受一些，也會快一些。」
「然而目前歐洲市場也沒有完全惡化，咱們雖然時間不多，但還有反應時間。」
顧雲汐想了想，覺得除此之外，在真正的次貸颶風來臨前，也確實沒有更好的法子，解決門口這群強盜，輕嘆了一口氣，說道：「那……小蘇，如何應對，並精準打擊呢？」
「看咱們誘空之後，對方怎麼出招吧。」蘇越微笑地說道，「有國家資本作為後盾，見招拆招就可以了。」
「你是想利用國資打先鋒，你好在後面跟著撿漏？」顧雲汐明白了過來，笑道。
蘇越攤了攤手，說道：「這沒辦法，對方氣勢洶洶而來，挾大勢，挑動洪流缺口，咱們手裡這點資金，要想在這片戰場中成功收割對方，獲利出局，那不現實，只能找個強大的幫手，幫咱們扛了。」
「原來，你上燕京，找聶老，也是一早就算計好了的啊。」顧雲汐輕笑。
蘇越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道：「我也是希望國家出手，能教訓這幫人的，籌集資金，和國資一同行動，也算是一舉兩得之事，不好嗎？」
「挺好的。」
車到了麗思卡爾頓酒店門口，顧雲汐拉開車門，嫣然笑道：「要不……去我房間再談，繼續說一說明天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