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十年相別

  前妻的丈夫,雖然看見他,有些疑惑和意外,卻也保持了沉默。

  再之後,楊立國不顧前妻的反對,給女兒預存了30萬的治療費,這才忐忑地離開醫院。

  他心裡在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早點去找女兒,後悔自己為什麼那麼懦弱,不願意早一點抬起頭,面對這一切。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蘇越沉聲安慰。

  楊立國看著面前的兩個同伴,收拾了一下心情,說道:「蘇越、林鋒,你們倆怎麼突然來南華了?這裡的事,我能處理,你們回去吧,不用擔心。」

  他以為倆人是放心不下他,所以急忙一路跟過來的。

  「老楊,我們這次來,不止是為了你的事。」蘇越說道,「你女兒出車禍,也關聯著隆運地產和申源地產兩家的爭鬥,甚至……我還懷疑有官場爭鬥在裡面。」

  蘇越猶然記得那位許副市長,好像要調整位置了。

  在這個關鍵時刻,胡家連續設計,拼命針對申源地產,很明顯是意有所指。

  只是這一切,幕後人物不出場,他也只能在迷霧中猜測而已。

  楊立國想起『添越資本』目前依然是申源地產的僱主,腦袋瞬間冷靜了下來,問道:「你們與申源地產一方,商談的結果如何?有計劃嗎?」

  林鋒點了點頭,便將昨晚商談的一切細節,都告訴了楊立國。

  「你們要我女兒出面說話,並接受採訪?」楊立國皺眉,「先不說我女兒現在沒醒,就算醒了,恐怕也不合適吧?」

  他知道,女兒在隆運地產和申源地產這場爭鬥中,陷得越深,便越危險。

  儘管他很想查清楚女兒出車禍的根源,但他也不希望再將女兒置於險境,不希望她在這灘渾水裡,越陷越深。

  「老楊,你應該能猜到這是誰幹的吧?」蘇越說道。

  楊立國咬了咬牙,說道:「雖沒有證據,但大致能夠猜到。」

  「你也知道你女兒已經陷在了這個局裡,不破局,是不能完全脫身的,只要她不死,那對方就不可能放過她,所以……還不如我們主動出手。」蘇越說道,「你女兒是一個對付對手的契機,很重要。」

  蘇越說的這些道理,楊立國大概都知道,只是很難去做而已。

  「老楊,我知道你虧欠你女兒太多,所以不想把她置於險地,可當她把鄭家源殺人的事,跟胡家吐露出來那一刻,她就已經在險地了,從未安全過。」蘇越再勸,「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解決這個憂患,不能不去做。」

  楊立國沉默,隔了好一會,才說道:「可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醒,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他話未說完,兜里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楊立國摸出電話,看見是前妻劉慧的來電,瞬間忐忑起來,站起身,手指有些顫抖地按下接聽鍵。

  「思妍醒了,你過來吧。」電話里的聲音,帶著些許顫音。

  楊立國哽咽了一下,才回答道:「好,我馬上過來。」

  他說完,便掛了電話,臉上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開,緩緩吐出一口氣,對著蘇越和林鋒說道:「我去醫院,你們……也一起去吧。」

  三人離開咖啡館,來到南華第二人民醫院。

  楊立國在病房外,徘徊了好一陣,拳頭緊了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始終不敢走進病房,去到女兒身邊。

  他沒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見了面,能說什麼呢?

  這不是一個相認的好場合,十年了,女兒的性格怎麼樣,剛強還是柔弱,他都沒有一點了解。

  蘇越和林鋒看著楊立國在病房外徘徊不前,看著他那種忐忑,那種患得患失,不知如何面對的心境變化,不禁暗嘆了一聲。

  「老楊,進去吧,十年相別,父女相見,這是好事。」

  蘇越微笑地說道:「你說過要面對一切,那就應該勇敢的去面對,不能有絲毫的退縮,現在,離你走出過去,也就只剩一步之遙了。」

  林鋒也鼓勵:「無論怎麼說,她都是你女兒,你是她的親生父親,縱然這麼多年,她心裡有怨言,但看見你,心裡終究是高興的。」

  林鋒的父母,在多年前,就去世了。

  如今,他與姐姐相依為命,是真的羨慕父母與子女間的那種溫情。

  楊立國看了看倆人,吐出一口氣,終於是鼓起勇氣,輕輕地推開了虛掩的病房門,走了進去。

  蘇越和林鋒跟在楊立國身後,也進入了病房。

  明亮的燈光下,劉思妍躺在床上,臉色非常蒼白,被子覆蓋著她單薄的身體,纖細的皓腕露在外面,插著針,正輸著液。

  一個平頭的男子臉上掛著笑,正招呼著蘇越三人,應該就是劉思妍的養父,那個平平淡淡的柳開陽。

  劉思妍的母親,劉慧安靜地坐在劉思妍床邊,低頭削著蘋果,沉默不語。

  看著突然進入房間的三人,劉思妍眼裡有些詫異,又有些好奇,然而,當她最終目光定格在楊立國那張臉上,看見他空蕩蕩的左臂,臉色瞬間變了,偏過頭去,望著母親削水果的手,不再注意蘇越三人。

  十年前的一切,她都還記得。

  那時候,父親在投資上,虧了很多錢,家裡根本就還不起,最終放高利貸的人找上門,卸掉了父親的一條手臂才罷休。再後來,父親性格大變,變得暴躁和頹廢,無論母親怎麼勸,都沒有用。

  她以為自己記憶中,最深刻的一天,就是父親被人砍掉手臂的那一天。

  卻沒想到,根本不是。

  她記憶中,最深刻的一天,是母親牽著她的手,離開父親的那一天,為什麼離開,她也記得很清楚。

  父親醉酒之後,打了她和母親,最終逼著母親離了婚。

  小時候,她不懂,心裡永遠恨著父親,恨他趕她和母親離開,長大之後,她才明白了一些,那是父親覺得自己一生毫無希望,不想連累她和母親。

  可為什麼就沒有問過她和母親的意見呢?

  十年了,杳無音信的十年,她已經從最初的期望,變成了失望,也已經逐漸學會了去忘記,學會了去適應現在,安安靜靜的生活,可為什麼,現在又要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