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你就是我的代價

  春節。

  一個文化意義上的傳統節日,現在被賦上了一些商業的味道。

  溫曉光的義大利之行多少使得一些人對他有些微辭,當然信任他的投資者還不會如此魯莽,尤其是他待在北金專心『治理』公司一段時間後,推出的手段新奇而有效。

  用戶之間的討論所形成的氛圍、以及多項數據、還有微信的曝光率,都已經使得春江水暖鴨先知的研究人員和行業內部從業人員明白,有一個轉折點到了。

  它並不代表新老交替,霸主易位,但它至少代表微拓第四網際網路公司的地位應該得到承認,尤其是騰遜應該承認。

  如果連正視對手的實力都做不到,那便說明你沒有真正看懂它,看都看不懂,還談什麼擊敗。

  從網際網路內部來說,2012年春節這個時間點,或許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時勢造英雄,聰明人都意識到節點到了。

  因而在這樣的節點中,馬總在中海私下與溫曉光做了第一次的會面。

  會面相當私人,沒有誰帶了高管或是什麼團隊過來,只有助理、保鏢。

  那天,付與萱有一句話意思講對了,但用詞不對,她說的是服軟,溫曉光不覺得一個這麼牛比的人會輕易服軟,但其中應該是蘊含著一層意思的,那個詞叫正視。

  小馬哥的性格中沒有一般意義上的領導者的那種所謂的霸氣,據說在騰遜內部的會議中,產品經理可以直接當眾駁斥老大的意見,而不會受到批評。

  溫和,應該算是他的特點。

  所以這兩位身邊的人倒是都不擔心他們會發生什麼衝突。

  雖然握手時難有那種多年神交的默契,但總歸是要笑的。

  宋一秋還覺得,自家老闆笑的帥一些,事實也的確如此。

  ……

  ……

  在人們的想像中,總覺得大佬該是說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話,那樣才符合戲劇化的感覺。

  溫曉光也曾這樣覺得,但實際上,他們並不特別,是財富讓別人以為他們特別,真的見了會發現他們也互相客套,講髒話,來一句艹他媽的。

  小馬哥還好。

  他的第一句話是笑著講的。

  「你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這笑有些苦。

  溫曉光一愣,隨後也笑了,「您賺的那些錢容易,好多人都眼紅,我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這倒是。

  誰不想要社交啊,有這流量入口,弄啥產品起步都不會低。

  不過本人從來不這麼想,有點別人的老婆是最好的味道。

  小馬哥搖著頭,「那是外界的誤解,我們經受的煎熬一點不比其他公司少,只是不會喊而已。」

  溫曉光沉默笑著,這事兒就主觀了,誰也說服不了誰。

  「但是你還是很了不起的,這個年紀能帶出這樣的公司,如果不是搞我,我一定大力投資你。」

  「我也很意外,我以為你會來和我吵架,」溫曉光不是說假話,是真的這樣想,「來之前不曾覺得你看事情和人的角度如此客觀。」

  「吵架解決不了問題。」

  溫曉光問:「拿馬總想怎麼解決問題?」

  「我可以先聽聽你的。」

  「我沒什麼說的,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麼約我。」

  小馬哥喝了一口茶,放下之後醞釀了一會兒。

  「人們都說BAT,搜索、電商、社交……但每一個領域是養活不了兩個巨頭的。」

  溫曉光點頭,「這我完全認同。」

  「那你認同會在短時間內將我打敗嗎?」馬總問道。

  「不太容易做到。」溫曉光想了想認真說。

  「反過來也是一樣。」這老實人也算是實誠,「我承認,我始終慢了你的微信一步。」

  「所以……」溫曉光大致猜到了。

  馬總講:「所以與其兩虎相鬥,不如我們攜手,兩家公司的合併,會帶來一個市值數千億美元的公司。」

  這個方案算是為數不多的能在兩家之間找到共同點的地方。

  溫曉光其實也有那麼一瞬間的糾結,「其實……我也想過,要不就把公司賣給身給你算了,CEO不好當,尤其是聚光燈下的CEO更不好當,我拿一筆巨款,我想騰遜完全付的起。但是我經歷過賣掉優客,我想手裡拿著10億美元和50億美元,其實沒多少區別。」

  這說話大喘氣,搞的小馬哥的內心七上八下。

  他馬上否認說:「不不不,你誤會了,我不是要買,我是說合併。」

  「一樣的,不可能了。」溫曉光直接拒絕,「不是我年輕氣盛,而是太多的利益糾葛,涉及到太多的人,我的投資人在做著孫正義那樣的夢,他們決不允許我做這個選擇,我自己的意願也不大,我的團隊也不希望見到第二個優客,他們跟我一起創業,不是為了培養一家一家公司去賣掉的。」

  馬總不在溫曉光的位置上,不知他承擔著多少責任,以及期望。

  有些期望是單純的合作夥伴從經濟利益考慮,還有一些是與他共同奮鬥的人對夢想的期望。

  馬總爭辯道:「這並不影響啊!微拓還是可以繼續成長下去,你們所期待的都可以在未來成為現實!」

  溫曉光並不真正討厭他,大家只是立場不同而已。

  「馬總……」這一聲喊打斷了他,「你約我,還有其他什麼重要的事嗎?你心裡清楚,這個可能性很低,而你的時間也很寶貴,總不至於為了這個可能性就來中海吧?」

  雖然知道可能性低,但小馬哥倒也沒預料到這麼低,甚至於連條件溫曉光都不想聽。

  看起來這個年輕人也沒有表現的多麼傲氣,身處其中的馬畫藤也都明白,做企業就是這樣,一旦開始就很難停下來,不是個人意志能完全決定的。

  這都市看似繁華,他們也算是人們眼中的成功者,可所遭遇的壓力和煩惱一點都不因為錢多而減少。

  這些日子,董事會對他的不滿在滋生,社交基礎都不牢了,那些董事就是我佛慈悲,那也會有金剛一怒的。

  對於馬總來說,他必須尋找一個出路。

  「我認真看過你經略公司的思路……」馬畫藤在靜默里緩緩出聲,「你似乎真的放棄了在遊戲、動漫、視頻等各方面的業務。」

  溫曉光眉毛挑了挑,「純粹的模仿您的路,意思不大。」

  到底是年輕,有朝氣。

  「既然如此,把這方面繼續留給我們的。」

  「沒人去搶啊。」溫曉光沒聽懂。

  小馬哥解釋說:「你雖然小,但我想你明白,企業的方向有時候是由人決定的,更多時候是由勢決定的,形勢比人強,到了那個關口,你不喜歡,有時候也沒法拒絕。」

  那這是什麼意思。

  溫曉光試著去理解,「您是要我的承諾嗎?可你剛也說了,承諾並不管用。」

  「所以我相信利益,互不損害對方利益的最好方式,就是你的利益里有我的關切。」

  激進而有魄力的提議。

  「您是要把社交留給我,其餘部分讓我留給你。」溫曉光眯了眯眼睛,「老實說我很難分清是敵是友,是機會還是陷阱,如果我真的找不到盈利的渠道,那我怎麼辦?」

  馬總道:「你胸有成竹,應該是有的吧。」

  「那我要是拒絕呢?」

  「你不會的,你喜歡古代中國智慧的中庸思想,不喜歡極端化的處理方式。」小馬哥立即就開了口,「眼下我們雖然失了先機,股價跌了些,營收也在下跌,但我不是顯擺,騰遜家大業大,一點損失不算什麼。而你要真正擊垮我,咱們兩家至少先燒三年的錢再說。」

  「當然我知道,你不缺錢,投資人肯定會給你提供資金,因為你看起來就要勝利,可對於微拓來說……這種勝,也是慘勝,浪費了大量的資金不說,還浪費了時間。有一個我,或許註定失敗,但拼死掙扎會打亂你的節奏。」

  溫曉光摩挲著手指。

  你很難說人家的話不對。

  「流量最終是要變現的,你把流量向我供給,騰遜現有的變現渠道不動,其他公司想在這些領域掘金和你沒有關係,這是我的問題。」

  溫曉光明白他的意圖了,「而我能得到的是社交。」

  「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社交嘛?」

  「可我原本就能得到啊。」溫曉光的邏輯思維能力也不是蓋的。

  馬總一伸手,「這沒問題,我給補償,給你現金,給你公司股份,我變現得來的利潤分你,一起發財嘛,你只要把流量的口向我打開就可以,這樣微拓也可以分得利潤。我境界不高,上市公司有增收壓力,因此我私底下說這句話:流量……總是要變現的,這些渠道就算你真的不想做,可它們的確是變現方式,溫總不會和錢有仇吧?」

  溫曉光真服,這些聰明人,思路真是絕。

  「不用我親自做,但也能分得利潤。」

  「沒錯。」

  「把微信的流量完全對你開放?」

  「是的。就像你對那些創業公司做的一樣。」

  溫曉光奇了,「那主動性就在我手上,說不定哪天我想做就做了,管那麼多。」

  馬畫藤又講:「當然要有合同、要你持騰遜股份。」

  這樣就算溫曉光反悔,那就是左手拿刀砍自己右手。

  溫曉光笑了,「那要是我的確找到了新的變現渠道呢?」

  「那我會恭喜溫總。」

  「可若是找不到……」

  馬畫藤笑而不語,找不到,微拓就是曇花一現,所有的一切都會回到原來擁有它的人手裡。

  不答應,馬畫藤準備和微拓玩命。

  答應,微拓就得持續創新,走一條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的路。

  馬畫藤知道,溫曉光心中是有路的,不然不會輕易選擇不模仿騰遜,關鍵在於能不能走的通,想和做是兩碼事。

  也正是他確信溫曉光心中有一條路,才會認為對方會同意自己的提議。

  溫曉光忍不住要為他鼓掌,「薑還是老的辣,我不是罵您,但這是給了我兩個都很難的選項,哪條路都不好走,但騰遜依然可以像以前一樣輕鬆賺錢。」

  馬畫藤並未很得意。因為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他和他的公司,未來極度不確定。

  「我不這麼想。輕鬆……總有一天要付出代價的。就像你,就是我的代價。」

  溫曉光得好好想想,對於騰遜來說轉折點到了,其實對於微拓也是一樣的。

  「我考慮一下吧,今天就先到這兒吧。」

  馬總衝著他的背影喊:「你不聽聽,我願意出多少錢嗎?」

  溫曉光徑直走出不回頭,「戰略抉擇時,錢是干擾因素。而且我不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