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京城幾十年難得一遇的暴風雪,在第二日的清晨戛然而止。→厚厚的積雪踩上去能沒入膝蓋,這樣的寒冷天氣,便是那些最勤快的商販,也寧願窩在屋中溫暖的炕頭,而不願冒著冷風出攤。
倒是打更的小老兒錯過了時辰,帶著鑼匆匆忙忙的起身,日頭還未升起,天光也未大亮,他緊了緊身上的破夾襖,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雪地中走著。不緊不慢中,倒是路過了豫親王府的大門。
豫親王府的大門微微敞開著一條縫,門口的喜字只剩下了一半。打更老兒瞅著連個護衛都沒有,心中犯起了嘀咕。豫親王府的人都極為凶神惡煞,要知道打更老兒沒少被門口的護衛呵斥,今日卻是沒瞧見,一時間有些奇怪。待看到那半個殘留的「喜」字時,忽而又恍然大悟。昨日是豫親王府迎王妃的日子,想來這些護衛下人們也得了酒菜同樂,喝的酩酊這才見不到人。
想到那嫁入王府中前途未卜的姑娘,打更老兒搖了搖頭,就要從豫親王府門前走過。恰逢一絲冷風吹過,將那沉重的大門「吱呀」一聲,黑縫顯得更大了些。打更老兒忍不住就是一愣。門「吱呀吱呀」的微微晃動,不知為何,打更老兒心中突然湧出了一股奇怪的感覺,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便是直挺挺的站在門口站了半晌,直到陸陸續續有出攤的小販瞧見他,打了個招呼道:「李老四,你站門口乾啥呢?」
打更老兒心中猛的一跳,突然明白過來那種奇怪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了。這青天白日的,就算昨日鬧騰的再怎麼兇猛,怎麼這府中竟是一點兒聲響也沒有呢?就算人都醉倒了,睡著了,總還有狗吧,養著的鳥雀吧,可是什麼都沒有,死氣沉沉的,仿佛一座墳墓。
他的手有些顫抖,忍不住上前兩步,方一走到那漆黑的門縫口,一股濃重的腥味撲面而來,幾乎將他熏了個趔趄。打更老兒推了推門,那王府的門卻是推不開,低頭一看,之間漆黑的門縫之中,此刻正卡著一塊方方的冰雪。
大約是昨夜裡的風雪積成了塊,剛好卡在門口了。
打更老兒瞪大眼睛,「蹬蹬蹬」的退後兩步,突然慘叫一聲,惹得街邊兩道的人都往他這邊看來。
借著第一縷晨光,那塊晶瑩剔透的冰雪便顯得分外清晰,濃重的血水凝成厚實血塊,從門縫裡蜿蜒出一道冰河,卻在即將衝出府門之時戛然而止。仿佛被追殺到末路的人掙扎著想要求生,卻被一門之隔斬斷生路。
仿佛流動的鮮血。
……
定京城豫親王府在迎娶王妃當日被人滅了滿門,府中上上下下,奴僕姬妾,貓狗雞鴨一個不留,下手之人仿佛對豫親王府懷著血海深仇,竟是屠殺的乾乾淨淨。手段乾淨利落,皆是一刀斃命,屋中金銀珠寶一個不少,顯然不是求財。
想來豫親王此人行事兇殘狠毒,惡行累累,結識了不少仇家,誰知道下手之人是誰。不過這下手之人膽子也忒大,和豫親王府對上,就是和明齊的天家人對上。誰都知道文惠帝對豫親王這個手足最為看重,豫親王這麼多年能在京城中有恃無恐,就連皇子也要忌憚他三分,也無非是仗著身後有文惠帝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