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歷來,人的感情都是向下的。父母疼愛自己的兒女,兒女疼愛下一輩兒女,卻極少有疼愛父母超過兒女的。沈信也是一樣,一個沒有血緣的娘和自己的骨肉,沈信自然是毫不猶豫的選擇骨肉。沈老夫人這話如今在沈信耳中,一點用也沒有。
他對著沈老夫人抱了抱拳:「母親,不是我在府中擺架子,實在是今日事有蹊蹺,我身為威武大將軍,連自己的女兒安危都保護不了,有何面目去見沈家列祖列宗,豈不是愧對了自己在外威風的名聲。此事我必定查個水落石出,今日本該是給母親祝壽,可兒子不孝,實在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嬌嬌陷入困境還若無其事,所以只能日後給母親賠罪。」他一番話明里暗裡諷刺的都是,沈妙陷入困境,這些沈家眾人卻還有心情繼續筵席若無其事,其心可誅。
沈老夫人呆立原地,沈信從來對他都是規規矩矩的。年輕的時候她也曾想過用別的手段將沈信整死,可老將軍疼愛沈信如命根子,讓她連下手的機會都沒有。待沈信大了,更是沒法子。不過沈信待她尊重,她也樂得做戲,這還是第一次沈信這樣強硬的反駁她的話,驚得她一時竟沒有做聲。
沈信再轉頭看向沈貴和沈萬,語氣陰沉道:「此事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自然會查個一清二楚。二弟和三弟,告辭了。」他轉身大踏步離開,看也沒看其他幾人一眼,沈丘連忙跟上。
待走出了東院,沈信才對沈丘道:「馬車上那匹火鼠毛披風,等下拿給你妹妹吧。我看著府中兇險不比戰場,你妹妹比老太太,需要的多了。」
「是。」沈丘喜出望外,隨即想到了什麼,道:「爹,妹妹暈過去前說什麼親事,咱們也得查一查。這些事情,西北可從來都沒收到消息過啊。」
「哼,」沈信沉聲道:「我看將軍府里妖魔鬼怪不少,這次你妹妹差點送了命,找出那些個不要命的,老子一個個大刑伺候!」
…。
臨安侯府。
謝景行方回到屋裡,便瞧見桌前已坐了一人,白衣翩翩,摺扇輕搖,正微笑著看著他。
「你來做什麼?」謝景行放下手中的劍,問。
「聽說你去沈府找東西了,結果如何?」高陽笑問。
「沒有。」
「我早猜到了東西不在沈府,」高陽搖頭,面上閃過一絲失望:「東西不在沈府的話,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謝景行在他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還能如何?」
「不過沈信這次回京,明齊可能會有新的動盪。」高陽瞧著他,手中摺扇微微一頓:「傅家這個時候,會不會……」他把手放到脖子上,比了一個殺人滅口的動作。
「沈家功高蓋主,烈火烹油,遲早有這一天。」謝景行喝了一口茶,語氣平平的評價,絲毫沒有半分同情。
高陽聳了聳肩,突然想到了什麼,從懷中摸出一個碧色小瓶:「上次聽鐵衣說你手受傷了,給你配的藥。」
「小傷要什麼藥?」謝景行皺眉。
「我這藥可不留疤。」高陽硬是將藥瓶塞到謝景行手中:「留疤便不好了。」
「我又不是女人。」謝景行躲瘟疫一般的將藥瓶拋回:「拿回去!」
「你若是女人,自己就哭著求著找我討要了。」高陽道:「拿回去吧,這藥金貴得很,一瓶價值千金吶。」
謝景行掃了他一眼,嘴角不屑的勾起,卻突然想到火海中,少女毫不猶豫的將沾了火的靈牌往自己手上燒的畫面。
怕留疤?那可未必。
沉吟了一下,他伸手,將藥瓶收回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