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自請為卒

  雁聲告訴她,林北辭遇刺了。

  這姜永寧哪裡還坐得住?

  回去的路上,轎攆幾乎飛起來,姜永寧還是嫌太慢,索性奪了護衛的馬騎著,快馬加鞭的往回趕。

  雁聲策馬跟隨在她身側,將情況一一稟報。

  「御醫已經去醫治了,只是情況不大好,林公子的傷在手上,刀子雖然無毒,可傷勢見骨,陳大人說,就算這條胳膊能保住,以後也拿不得刀劍了。」

  「我姐姐現在正守在林公子身邊,倘若有什麼不好,一定要第一時間回稟長公主,天寒地凍的,您慢些!」

  回到梧桐宮,雁回正守在關押林北辭的房間之外,一見姜永寧回來,立刻跪下請罪。

  「奴婢無能,沒能好好看護林公子。」

  姜永寧朝裡面望了一眼,問:「情況怎麼樣了?」

  「命暫且保住了,陳太醫正在縫合傷口。」

  「究竟怎麼回事?人好好的,為何會突然遇刺?刺客抓到沒有?」

  姜永寧有些煩躁。

  其實這事兒還真怨不得雁回雁聲,兩個人本來是盯著陸霽清的,乾天一直跟在她左右,而林北辭則由御林軍看守。

  雁回抿了抿唇,道:「刺客……是御林軍。」

  「什麼?御林軍?」姜永寧先是不可置信,隨即恍然明白過來:「季言蹊?」

  「正是季公子。」雁回說得很是為難,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

  「奴婢原本是在質子那邊,隱約聽到這兒有打鬥的聲音,就過來瞧瞧,沒想到正撞見季公子和林公子兩個人在院子裡打鬥,而滿院的御林軍不是被調走,就是在一旁看著不敢上前。」

  「季言蹊呢?」

  「跪在正殿門前請罪。」

  姜永寧吸了口氣。

  忽然明白從前父皇為何經常頭疼了,也明白為何頭疼的人脾氣都不太好。

  她現在頭就很疼,很想殺人!

  手爐砸在台階上,砰得一聲,炭火四濺。

  季言蹊扔跪在那,身姿筆挺,動也不動。

  姜永寧快步走上去,一腳踹在他肩膀上,沒收著里,季言蹊狼狽的從台階上栽下去。

  「季副指揮使,你好大的本事啊?武藝這麼厲害,今天敢闖進我宮裡殺人,明天是不是就要取我的腦袋了?」

  「你妹妹跋扈些,我只當她耍小孩脾氣,這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罷了,如今你可好,橫行霸道目無法紀,真以為我不敢殺你麼!」

  這番話說得嚴厲至極,季言蹊卻不怕。

  他了解姜永寧的脾氣,倘若真的要殺他,早就擬制定罪了,根本不會跟他浪費一點唾沫星子。

  「長公主,此事……」

  「想好了再說。」姜永寧冷聲道:「別說我看不起你,以你的武藝,就是林北辭讓你一隻手,你也未必是他的對手!你是御林軍指揮使,想往他飯食里做些手腳實在輕而易舉!」

  季言蹊額頭沁出了冷汗。

  姜永寧這一年來的變化實在驚人,他原本準備的說辭,什麼「口角幾句」「不慎誤傷」顯然是糊弄不過去了。

  他只能照實說。

  「林北辭鎮守邊關,居然里通大遼,根本不配為將!若是平時,長公主顧念幼時情誼也就罷了,如今戰火將起,長公主還要啟用他,這要將大乾的安危置於何地?」

  姜永寧沉下眸子:「你這是在指責我?」

  季言蹊拱手道:「微臣不敢,只是還請長公主想一想,朝中並非無人可用啊!」

  「你是說……你?」

  季言蹊仰頭直視她:「微臣願往邊關,若有一城一鎮之失,微臣寧願提頭來見!」

  姜永寧都快被他氣笑了。

  「季言蹊,你把帶兵打仗當成什麼?口口聲聲說著為大乾安危著想,可你此舉,何嘗不是拿著大乾的安危換你的出人頭地?」

  「是,你武藝不錯,又頗通兵法,可你帶過一天兵?打過一場仗嗎?你連邊疆都沒去過!以為會些武藝,讀過幾天兵書就能決勝於千里之外?」

  季言蹊有沒有帶兵打仗的天賦姜永寧不知道,她只知道,前世城破之時,御林軍四散而逃。

  而這位季副指揮使連組織潰兵的本事都沒有,最終落得個飲劍自盡的下場。

  可這一番話,讓一個躊躇滿志的年輕人怎麼受得了?

  自然是一萬個不服氣的。

  「長公主也把人瞧得太低了!」他滿眼悲憤,好像受了多大的屈辱似的,道:「當年林老侯爺卒在邊疆,林北辭自請代父鎮守,朝野上下也是一片質疑!」

  他喘了兩口氣,道:「可長公主卻一力推崇他,說:『常言道,虎父無犬子,本宮相信林小侯爺必不會墮了祖宗聲名!』昔日的話言猶在耳,林北辭一個眠花宿柳的紈絝可以,為何我就不行?」

  姜永寧冷笑出聲:「你只看到他不成體統的一面,卻不知道,他七歲就跟著父兄上戰場了!他在京都逍遙的日子是他在邊疆吃了十年沙子換來的!」

  「你呢?」

  季言蹊僵住了,臉色陣青陣白。

  晉王南征北戰的時候,他在學堂里鬥蛐蛐,世子,也就是他大哥隨父軍中歷練的時候,他在和一眾世家公子騎馬遊獵。

  季言蹊咬了咬牙,重重一頭磕在地磚上,「刺傷林侯一事,微臣認罪,只是懇請長公主能讓微臣死在戰場上!」

  「縱不能領兵,言蹊願為邊軍一小卒。」

  姜永寧深深吸了口氣,道:「好,既然你執意如此,也莫要說我不給你機會。」

  「都府將軍已率領兵馬前往邊疆,你就快馬跟上,當他的帳下小卒,學習軍中事物。」

  「來日,我若能在捷報中看到你的名字,便免了你今日的罪過,若他說你出了什麼差錯,你就自裁謝罪吧。」

  季言蹊磕頭又拜:「謝長公主!」

  姜永寧在院中坐下,一下下揉著太陽穴,縱使冷風呼嘯,也難以緩解心中的焦燥。

  而這時,一雙微涼的手輕輕撫在她頭頂,力道不輕不重,在幾個穴位上輕輕一點,疼痛感竟消弭了不少。

  姜永寧回頭,陸霽清正含笑看著她。

  「你什麼時候來的?」她問。

  「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