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這個時辰來找她,一定是那個人出了什麼紕漏!
姜永寧急著過去,偏偏陸霽清怎麼也不肯放開她,在狂風暴雨一般的衝刺下,她剛提起幾分力氣就又軟了身子。
她心中惱恨,手上運了十足十的力道拍在陸霽清的笑腰穴上。
陸霽清正在要緊的時候,被這麼一打斷,悶哼一聲,直接摔下了床。
姜永寧匆匆披上衣服,轉入內室,
內室燭火通明,雁回滿面羞慚道:「本來我帶著人看守極嚴,原本發現了有人暗探,奴婢想著一舉拿下這個賊人,就沒有聲張,沒想到賊人聲勢浩大,竟敢衝擊行宮,把人劫走了。」
「劫走了?是什麼人?」
「看服飾佩刀,應該是遼國邊軍做下的。」雁回憤憤道:「正好遼國使團在此,長公主不妨去問責使團,讓他們把人交出來!」
「糊塗!」姜永寧一連陰鬱,「你也不想想,遼國既然把人送來,為什麼多此一舉又把人劫?」
「難道不是遼國?」雁回瞪大了眼,「不是遼國又會是誰,莫非是梁國?這就更不可能了,梁國與遼國素無往來,劫他們的奴隸做什麼?」
姜永寧朝臥室忘了一眼,目光冷冷。
她將桌子上的東西全掃到了地上,咬牙道:「將質子扔回重華宮!再賞他三十鞭子!」
原想重活一世,可以趕在陸霽清之前救下星錕,就算不能叫大乾多一員大將,也好過被他們得了去。
在使團到京的第一天,她就把他們帶來的奴隸篩了一遍,好不容易才找到星錕,叫人接到行宮好生養著,不曾想還是被梁國的人劫走了!
姜永寧思來想去,就覺得自己被耍了。
她只當是陸霽清前世慧眼識英雄,在那麼多奴隸中一眼就看出了星錕的不凡。她還暗自佩服過陸霽清的眼力,卻忽略了另一個可能性。
星錕本就是梁國派去遼國的奸細,亦或是在陸霽清當質子之前,他們就已經有了接觸!
星錕來大乾本就是計劃的一部分!
前世陸霽清光明正大的把人要過去,今生他光明正大的把人搶過去,虧她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占儘先機,到頭來卻被他們玩弄於鼓掌之中!
想通了這一點,姜永寧更覺得怒不可遏!
「再加二十鞭子!潑冷水拖到院子裡去跪著,嚴密看守重華宮,我就不信,這麼多人逼不出一個陸九!」
頓了頓,又道:「別讓他死了。」
鮮血在脊背上迸濺,五十鞭下去,陸霽清的後背已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有幾處傷入肌理,鮮血猶如涓涓細流,不一會便在地磚上暈開。
陸霽清咬著牙,還沒喘過一口氣,一桶冰水迎頭澆下,一身皮肉當即抽搐著痙攣,他悶哼一聲,痛楚凝在臉上。
長公主沒說讓他跪多久,那便一直跪著。
他本就因為強行運功衝散藥力受了不輕的內傷,如今又受了這樣的酷刑折磨,在東方日出時,吐了口血,昏倒在庭院裡。
看守的宮女實在於心不忍,在她看來,質子明明謹小慎微,沒有任何過錯,無緣無故的受了這樣的罪,心驚膽戰的找到了秋憐。
「秋憐姑姑,質子發熱昏倒了,身上滾燙,您要不要跟長公主說說,傳御醫過來?這樣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秋憐沉吟一番,道:「長公主身負監國重任,繁忙不堪,豈能事事都要煩她?」
小宮女遲疑道:「那……那質子……」
秋憐嘆息一聲:「罷了,你去請御醫過來看看吧,稍後我自會去向公主回稟。」
破落的偏殿裡多了一張床,上面墊著軟軟的棉被,陸霽清被抬著放在棉被上,御醫只看了一眼便嘆息起來。
「怎麼傷成這樣?」
秋憐咬著唇道:「質子……會死嗎?」
御醫捋著花白的鬍子,搖頭道:「十天半月就來這麼一遭,縱是保住了這次,下次也難說啊。」
秋憐點了點頭,從袖中掏出了一包銀子,塞在了御醫懷裡:「煩請林先生好生開藥醫治,勿要保全他的性命,只是千萬不要讓長公主知道。」
御醫把銀子一推,「姑娘心善,老朽又豈是那多嘴多舌的人?我盡力醫治就是了,就是姑娘往後也請勸勸長公主吧,質子孤身來此,實在是可憐。」
秋憐往榻上瞧了一眼,苦笑:「公主若想存心折磨一個人,豈是我能勸得動的?她只盼著把質子弄死才好呢。」
陸霽清已經醒了,但他寧願就此昏睡過去。
秋憐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原來,永寧是真想要了自己的命嗎?
她從未信任過自己嗎?
那這些日子以來,自己辛苦經營,忍下那麼多屈辱為奴為仆究竟算什麼?
十指深陷進被褥中,眼瞳幾乎碎裂。
當黑暗漫上這間屋子時,陸九鬼魅般出現在床榻前。
「殿下,你……」
陸九剛從行宮中劫出了星錕就馬不停蹄的往回趕。
他雖不聰明,倒也猜的出,星錕一旦被劫,殿下一定會被懷疑,當他看見整個重華宮被圍得鐵通一般,就知道殿下肯定又被為難了。
一直等到晚上,守衛換班的間隙才溜進來。
殿中濃濃的藥味沖不散那股血腥氣。
陸九顫抖著手去查看陸霽清的傷勢,當觸及他的皮膚時,怒火瞬間沖向頭頂。
「這個毒婦!」
「陸九,你來了。」陸霽清自昏沉中悠悠轉醒,「把星錕帶回梁國,交給林相……」
「殿下!我帶你回去吧,再不走,你真的會死在這的!」
陸霽清喉嚨里嘶聲作響,他竟在笑,笑聲悶悶的。
「我知道……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大梁局勢未明,乾國又早有準備,再加上如今遼國出使,未來極有可能達成同盟,我們不得不防。」
「殿下是說……」
「你再去幫我辦一件事。」
……
姜洺珏在做風箏,把宮人支開偷偷的做。
太傅說了他好幾次,什麼「做此孩童戲」「望之不似人主」,他不怕太傅嘮叨,只怕太傅添油加醋的告狀,長姐會對他失望。
只不過是一天裡抽出那麼一小會兒罷了,有什麼打緊?
風箏的骨架已經做好,小小的一個,他正往上刷漿糊,糊明紙。
「漿糊太多了,紙會變干硬的。」
聲音從背後傳來,姜洺珏瞬間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