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走後,姜永寧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陸霽清。
她想要看清楚他,想看透他的內心。
可很快,姜永寧內心升起了一陣無力的感覺,因為她發覺自己根本看不透陸霽清。
或者說在這世上沒有人能夠真正的看懂他,看透他。
陸霽清面上始終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姜永寧看到後覺得極為礙眼,突然改變了主意。
「你回去左右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去幫幫盛品蘭,把南陽郡自受災以來所有的賑災物資核查一遍。」
整個南陽郡有數十萬的百姓,即便是戶部最好的官員,核查起來也需要八九天,陸霽清一個人根本看不完。
姜永寧此舉明擺著是故意為難他。
陸霽清靜靜的打量著她,眉宇皺的緊緊的,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惹到了永寧,她為什麼要支開自己?
難道是因為他說了想要留在大梁做她唯一的面首,她害羞了?
陸霽清看著姜永寧神色有些微妙。
「永寧,我說的話句句是真。」
他期待在姜永寧的臉上看到信任。
姜永寧卻笑了,笑的很甜又很假,「我當然信你了,不過兩國之間有些事情我一個人說了不算。」
言外之意,你說了也不算。
即便陸霽清想留下來,可誰知道大梁國內的那些人是怎麼想的?
更何況背後還有不少支持追隨他的人。
室內的溫度不斷的攀升,陸霽清始終保持著半蹲在姜永寧面前的姿勢,姜永寧則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不多時,陸霽清的雙腿開始打顫,額頭上也布滿了汗珠。
姜永寧心頭一緊,藏在袖子裡的手瞬間攥成拳頭,「這件事本宮要考慮考慮,在這之前你暫時留在戶房算帳。」
雙腿的酥麻讓陸霽清清醒了不少,他緊繃著下頜沒有開口。
姜永寧打量著他顫抖的雙腿,柔和的目光轉瞬即逝,一把將他推倒在地,怒目說道:「本宮的話,你沒有聽清楚嗎?趕快滾。」
陸霽清倒在地上反而減輕了雙腿的壓力,整個人也輕鬆了不少,他詫異的看著背過身的姜永寧。
無處可放的手指暴露了她此時的心緒不寧。
陸霽清淡淡一笑,絕色容顏足以傾倒眾生,「公主如此生氣,莫不是捨不得我離開?」
姜永寧身子一僵,說出來的話格外的冰冷,「不過是區區質子,憑什麼覺得本公主會捨不得你?」
陸霽清覺得永寧說假話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
許久沒有聽到腳步聲,姜永寧猛地回頭去看陸霽清竟然還坐在地上,正仰著頭看著她。
見她看過來還露出了一副任君採摘的模樣。
姜永寧險些破功,冷著臉將人趕走了。
陸霽清走後,姜永寧好不容易才壓下了升起來的紅暈。
她內心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不應該如此輕易的相信他,也不應該相信他的鬼話,更不應該被他所挑逗影響情緒。
這時,雁回走了進來,「公主,公子說他不想回去,您覺得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姜永寧笑容一收,「不管他想不想回去,本宮都不會讓他離開。」
雁回將沏好的銀杏茶放在姜永寧的手邊,順便幫她整理了一下裙擺。
「可是,萬一大梁非要讓他回去呢,長公主要和大梁開戰嗎?」
銀杏茶的苦澀在口腔中蔓延,姜永寧含了片刻才咽下,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困頓一掃而空。
想不到這銀杏茶還蠻有用的。
「大梁不會關心一個沒有任何用處的質子,比起人來,本宮想他們應該更希望要錢。」
大梁皇子之間競爭激烈,老皇帝不肯放權,官員結黨營私內鬥的厲害,應該沒有人希望陸霽清在這個時候回去。
不過,陸霽清心機頗深,若他執意要回到大梁,一定會用盡手段,若是放虎歸山對大乾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
姜永寧放在桌子上的手猛地攥成了拳頭。
偏偏是今年發生了瘟疫和旱災,倘若這個旱災能夠晚上兩年等到國力強悍,不管是大遼或者是大梁都不用畏懼。
盛品蘭得知陸霽清是姜永寧派來算救災物資的,正一個頭兩個大的她揮起了拳頭,差一點高興的跳起來。
「這麼多的帳冊,我正不知該如何算起,沒想到長公主就把你派過來了。」
長公主實在是太貼心了。
她以後一定要盡心竭力地為長公主效忠。
陸霽清看著滿滿兩大箱子的帳冊,隨手撿起了一本,翻了幾頁發現裡面帳目混亂,其他的帳冊也有類似的問題。
「長公主不會在南陽郡停留太久的,時間這麼多帳冊光靠我一個人,哪怕日夜不停的籌算,怕是也算不完。」
盛品蘭點了點頭,「可是長公主說了,要儘快算清楚,這些可都是王素的罪證,沒有證據,怕是撬不開他的嘴。」
「即便有這些證據,也未必能夠撬得開他的嘴,這些帳冊多半都是長史和主簿經手的,王素完全可以推到這兩人身上。」
說的有道理。
不過……
盛品蘭看了陸霽清一眼,輕咳一聲,「不管怎麼說,這些帳冊總歸是要算清楚的,既然長公主將這件事情交給你來辦,這裡就歸你負責了。」
說完便找了藉口,溜之大吉了。
陸霽清搖了搖頭,認命撿起帳本,其實他也很想知道南陽郡的帳目問題。
即便永寧不讓他來,他也打算抽空來看看。
他相信,只要算清楚這裡面的帳目就一定能夠找到蛛絲馬跡。
算帳之前,陸霽清特意打開了那扇朝南的窗戶,方便窗外監視自己的人能夠看清楚。
隨後,他喝了一口茶,安安穩穩的坐下,然後一隻手翻著帳本,一隻手盲敲打著算盤。
房間裡只有他敲擊鍵盤的聲音。
微風送來涼絲絲、甜潤潤的氣息,使人感到爽快。
不多時,屋子裡多了一道呼吸,陸霽清不用看,也知道來人是誰,他並沒有停止手上的工作。
算盤在他的手中打到飛起,每一顆算珠仿佛都有生命一般,作仿佛是過年的爆竹一般噼里啪啦的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