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幾次不同的是,姜永寧沒有悲傷,更多的是以旁觀者的角度,她想要看清楚當時沒有注意到的一些事。
可每當她想要看清楚的時候,場景都會變得模糊不堪。
秋風像把鋒快的鐮刀,從柳樹梢上刮過,半綠半黃的樹葉,唰唰飄落下來。
進入八月,不少地方的旱災並沒有緩解,數月不見一滴雨,河床乾涸,不少百姓不得已離開了家鄉,各地方流民不斷。
流民得不到妥善的安置,容易引發民亂。
為此,姜永寧憂心不已,連下了數道旨意,讓各地方就近妥善的安置流民,又讓戶部籌集賑災糧,由地方官衙發放給百姓。
林北辭剿匪上交了不看的戰利品,戶部這次難得沒有哭窮,很快籌集到了所需要的糧食,分批發給了地方府衙。
從歷年的災情賑災的效果來看,只要有賑災糧基本就不會出現民亂,卻不曾想七月初十這一天,朝廷先後收到了兩份緊急公文。
綏遠縣,安化縣,兩地百姓暴動闖入縣衙和富戶家掠奪,死傷無數。
姜洺鈺拍桌而起,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即將爆發的火山口,「怎麼會這樣,朝廷不是下旨讓地方官衙妥善安頓好百姓,賑災糧已經發了,怎麼還會出現暴動。」
姜永寧瞥了一眼姜洺鈺,姜洺鈺立刻冷靜了不少。
新上任的吏部尚書,拱手道:「啟稟陛下,綏遠縣的縣令四月份的時候病了上了辭官的摺子,奈何朝廷人手不足並沒有應允,縣中的大小事都由縣丞代理。」
「那縣丞是個貪得無厭之輩,不但扣下了賑災的糧食,還驅趕流民,百姓活不下去,這才引發了暴亂。
剛冷靜下來的姜洺鈺將筆往桌上一砸,迅即站了起來,大聲斥道:「百姓都要死了,他卻還想著斂財,這樣的官員就應該砍了,來人把綏遠縣的縣丞抓起來,砍了。」
夏尚書道:「縣丞在百姓攻城的那一日被殺了,屍體就掛在城門口上。」
姜永寧敲了敲桌子,示意姜洺鈺冷靜下來。
事情已經發生了,當務之急是要解決好暴亂之後的事。
姜永寧看向了晉王。
晉王也憋著一股氣,「綏遠縣隸屬於魯州,可讓魯州駐軍統領派兩千兵馬前往鎮壓。」
姜永寧點頭,讓馬舍人下去擬旨,「提醒魯州駐軍,切記不可將流民當作是匪,要以懷柔政策。」
「吏部儘快選好替補官員,前往綏遠縣。」
夏御史來之前就選好了人,三個人選,姜永寧思慮之後選了其中一個年紀比較大,做事穩重的官員。
宣政殿的六位舍人都沒有閒著,有人擬旨,有人添茶,有人隨時記錄查詢。
姜洺鈺看著眾人忙忙碌碌,內心升起了一陣無力的感覺,他要再長大一點就好了。
姜永寧又問道:「安化縣是什麼情況?」
夏尚書欲言又止,「這?」
姜永寧蹙眉,察覺到了夏尚書有難言之隱,「安化縣的縣令是誰?」
夏尚書道:「回長公主的話,安化縣的縣令是已經辭官的戴尚書的侄子。」
姜永寧微微凝眉,戴尚書精明能幹,他的侄子總不會太差吧!
夏尚書支支吾吾不知如何開口,畢竟這可是背刺前任,官場的大忌啊!
唐大人覺得夏御史太過於墨跡了,搶過他的話,「臣查過吏部的檔案,戴縣令並不是正經的可考出身,是國子學出身,在他擔任安化縣縣令的幾年,安化縣從一個上縣成為了下縣。」
「……」
這是有多廢物,能把一個上縣治理成下縣。
姜永寧已然猜到問題是出在了戴縣令的身上。
說起來這也是之前國子學督查不嚴之過。
當然這裡面肯定有戴尚書的參與。
唐大人對戴縣令的不作為深惡痛絕,「朝廷讓各地方的縣衙收納流民,安化縣卻將流民阻攔在外,也不讓他們去別的地方安置。」
「這種人簡直是國蟊,吏部怎麼會選出這樣的官員,簡直是失職。」唐大人對於戴尚書平安歸老一事依舊耿耿於懷,趁機參奏了他一本。
姜永寧並不理會,戴尚書已經走了,現在治罪不是秋後算帳嗎,日後如何服眾?
姜永寧拒絕了將戴尚書捉拿回來的建議。
收拾不了戴尚書,一個小小的戴縣令還收拾不了嗎?
姜洺鈺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不能生氣,可說出來的話卻怒氣沖沖,「豈有此理,把一個上縣治理成下縣就不說了,竟然還將流民阻攔在城外,還不讓他們走,這不是想要逼死他們嗎,難怪百姓會暴亂,這個戴縣令人呢?」
夏尚書回答:「百姓攻城的那一日,戴縣令捨棄了妻子兒女帶著隨從跑了。」
姜洺鈺:「……」
眾人:「……」
即便是姜永寧也忍不住血氣翻湧。
姜洺鈺更是暴跳如雷下令,讓人將戴縣令抓捕歸案,要將他凌遲處死。
晉王更是嚷嚷著要親自前往將人抓回來。
張閣老最為冷靜,聞言道:「陛下,抓捕戴縣令一事交給大理寺好,眼下還是想想該如何處理後續的事。」
姜洺鈺氣的小臉通紅,朝廷給了賑災糧,只要將糧食發下去百姓就有救了,地下的官員照辦就是了,可這一個兩個的都在幹什麼,簡直簡直該殺千百次。
姜永寧不理盛怒的姜洺鈺,直接下令,「讓大理寺將戴縣令捉拿歸案,若欲反抗,格殺勿論。」
唐大人逮著機會問:「陛下,長公主,戴尚書為了一己私利讓完全不稱職的侄子當官,簡直是荒謬,他擔任吏部尚書這麼多年,不知道安排了多少庸才,臣請陛下長公主允許,徹查戴尚書安排的官員。」
夏尚書抖了抖,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事情,再說了這件事牽扯可不小。
姜永寧想了想道:「唐大人說的在理,那就由御史台與吏部共查,無則勉之,若有此事,必不容國蟊在側。」
「是。」唐大人心滿意足。
姜永寧提醒道:「這件事不著急,眼下還是以災情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