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可如願?」
是誰在說話?是你嗎?蘇安?
「阿姐?你可如願?」
清禾費力的睜開眼睛,眼前儘是混沌,他看到蘇安身體透明的站在不遠處,眼含熱淚,微笑著問她:「阿姐,你可如願?」
清禾捂臉痛哭,「蘇安,你死了,我怎可如願啊。」
清禾想伸手去觸碰他,蘇安卻立馬消失不見,只有一句「我不怨你」還迴蕩在耳邊。
「蘇安!」
清禾聲嘶力竭的呼喚著蘇安的名字。
換來的卻是各種慘烈的嘶吼聲、尖叫聲。又開始映入眼帘的是涼國百姓慘死前,被姜國將士殘殺的畫面,更有卑微可憐的宮人被強壯的姜國將士踹倒在地,用長刀一劍封喉的場面。
清禾血淚不止,肝腸寸斷。
她爬過去想要制止,那畫面卻如炊煙轉瞬即散。
這些無辜亡魂死了也不要她罪惡的觸碰,亡國之人歷朝歷代都悲如泣歌,是她太天真,以為蕭夷不同,以為這麼多年,她助他成就大業,也能在他心裡有一席之地。伴君如伴虎,往昔皆雲煙。
更何況,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他不愛,卻還一路追隨。
他句句未提心有她,她卻種種均是她願意。
這世間原來根本不缺一廂情願的愛情……
一個人空想的戲劇,再長再深情,也得退下去。
不是他的愛消失了,而且從未愛過,從未……
「我該灰飛煙滅,下十八層地獄,為何我在這裡。不夠痛,不夠。我該被這些亡魂撕碎,該是永不超生才對……」
清禾狠狠敲著自己的胸口,血淚不止,染紅她的素衣,她依舊覺得不夠痛。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噬心誅心之痛已是這世間最狠的懲罰。
她好恨,她恨自己,她明明可以不願意,卻一意孤行。
別有來世,她只能下地獄,她不配。她不配去想來生。
「陛下,涼皇派人送密信,要您親自過目。」
清禾抬頭看到了新的畫面。
蕭夷打開蘇安的密信,上面寫著:「蘇清禾乃涼國已故護國大將軍清楚之獨女清禾,並非涼國皇室血脈,涼國可破可滅,清禾可留。」
清禾痛苦的搖頭,怎會如此。
原來蘇安知曉涼國若破,姜國定不留她,於是面對他如此討厭的蕭夷,他也不得不親自執筆寫下密信,告訴蕭夷關於清禾的身世,也暗示他,清禾的安危,清禾的心愿,他願意拿這江山去換。
他比她還傻,他以為他告訴蕭夷她的身世,蕭夷便不會對她懷有猜忌。
他以為他身死,便可換來宮中內外百姓的性命。
他最傻的還是,在內心激烈的掙紮下,居然還是信了她心中所信的大義,信了她信誓旦旦的那句「保涼國百姓生」的話。
她卻以為只是附屬,只是趨勢,只是遵從統一大義,以她的權勢不會有傷亡,現在看來,這是有多愚蠢。
畫面轉換,是父皇母后未亡時,看著蘇安登基的場景,而那時的她早已經追隨蕭夷而去。
她看到蘇安登基的那個夜裡,母后對蘇安說:「安兒,那蕭夷看起來是個實心腸的,母后知道你心悅禾兒,不如昭告天下她的身世,你娶她為後,我與你父皇也算安心了。她跟著那蕭夷,我終究是心裡不踏實,若是她過得不好,我就算九泉之下也是不得瞑目的。」
蘇安輕輕拍了拍涼皇后的手,以示安慰。「母后,從小阿姐便不喜我,如今大了,更是與我生分,我縱然對她情根深種,非她不娶,也不可強求,她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心之所愛,我怎能忍心強迫於她。」
涼皇后心疼的撫摸蘇安的臉頰,「傻孩子,你父皇與本宮對她從小就疼愛有加,比親生的還要親,你將她身世公布與眾,也是給你自己一個追求的機會啊。」
「母后,不可,我不想她厭惡於我。我是她阿弟,是她追隨蕭夷的後盾,有我在,這涼國是她的娘家。她在姜國雖然以男者示人,但終有一天,她會嫁與蕭夷,而富甲天下的涼國將會是她最大的底牌,我要她如願,要她不能做小,我要她成為姜國的皇后。這樣,她才不會受到委屈。」
「啊……」
清禾崩潰大喊,她好恨自己,她不知自己的身世,更不知在她背後,父皇母后和蘇安對她的心思和付出。她真是這人世間最蠢最蠢的人啊。
她再也抵不住這心口的疼痛,一大口黑血從嘴裡噴涌而出,死死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