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工作啊……那在外面也挺好的。」老闆娘不自覺的流露出些許失望，又問道：「多大年紀了呀？」
「快18了。」
「才18？就長這麼高了，你是哪裡的人啊？應該是城裡的吧？」
「沒有，鄉下的，三哥大概什麼時候回來？」這女人絮絮叨叨，他搞不懂是怎麼回事。
「鄉下？不可能吧。」
「真的，就住鎮上，四大隊。」
聽到這，老闆娘的臉色又黯淡幾分。
自己的女兒都快愁死了，22歲還沒嫁人，看到這麼靚一個小伙子，忍不住多了幾句嘴。
「那行，呆會兒你三哥回來了，我讓他馬上過來。」
范陽看了看表，快11點了，決定等他一下。
就和趙光明坐在那裡喝水。
他穿了一件V領的短袖體恤衫，在長沙買的，質感很好，再加上精神抖擻的髮型，沉穩的嘴角，在這個小飯館裡坐著，很引人注目。
過上過下的職工，特別是青年女工，都忍不住對他多看兩眼。
餐館裡很忙，確定是有人在這裡請客吃飯了，外面的桌子上也開始擺上碗筷，瓜子，乾果之類的零食，陸續有職工坐在外面的桌子上，說說笑笑。
范陽看了看表，已經過了20分鐘。
再等會兒都要開席了。
便決定算了，等下午再來。
剛準備走，餐館門口現出幾個身影，一男，兩女，一看，是李美靜和他媽媽，手挽著手走了進來。
剛開始沒注意，李美靜多看了一眼，忽然驚訝的說道：「你是，范陽？」
「嗯。」范陽點點頭。
幾個月不見，李美靜穿條黑色連衣裙，腳下踩著雙紅色皮鞋，儼然就是自己賣給她那雙，頭上染了個大波浪，挎著個小坤包，不無驚喜的說道：「真的是你？哎我差點沒認出來，你怎麼……變化這麼大。」
「是麼。」讓美人吃驚了一下，范陽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暗爽的。
特別是范陽內心的一個潛意識裡，對這個李美靜，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好久沒看見你了。」李美靜眼裡也連連閃爍，顯然，范陽的煥然一新讓她驚艷。
就連她的媽媽，也在旁邊多看了幾眼。
但是畢竟尷尬，人又多，不好多說話。
一句好久不見，已經有些感情流露，剛說出口，李美靜的臉就微微的紅了，找不到下文。
兩人旁邊，站著一個男的，卻正是昨天在成都碰到的李科長。
看見范陽，李科長一臉驚喜。
剛剛還想著，要找三哥介紹一下，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碰上了。
他是李美靜的爸爸，今天是李美靜爺爺的七十大壽，在馮老闆這裡擺了三十桌壩壩宴。
李美靜的爺爺，是廠里的老領導，退休之前，是生料車間的車間主任，廠長李瞬鴻是他二叔，所以李科長一家，在廠里很說得上話。
要不然88年那件事，自己也蓋不過去。
停薪留職之後，李科長索性就下海想要闖一番事業。
結果沒有成功。
才回來沒多久，還是打算撿起老本行。
在地方上，他有根基，92南巡之後，今年的政策全面放開，中央一連追加出台了十幾封文件，解除了400多項對工商企業的各種限制。
現在的情況是，只要手上有資源，就能夠掙錢。
而李美靜的媽媽，也有關係，李科長的岳父，是輕工廳的一個處級幹部。
這些政策的出台，民營企業，終於可以和國營企業放到一個平台上，公平競爭了。
可以預見的是，臃腫的國營企業，在私營企業的衝擊下，肯定是困難重重。
更重要的是，私營企業現在可以毫無顧忌的合法持股了。
昨天他剛從重慶回來，就聽聞了范陽和范偉的事跡。
回到家裡他就問自己的女兒，知不知道這個事情。
李美靜自然說知道，便把自己的鞋子，和媽媽的鞋子拿出來。
李科長看了，只能說將就，在他看來，生產這些休閒皮鞋是走冤枉路，還是生產勞保皮鞋，獲利最大。
因為完全不愁銷路。
他有這個能量，和這個關係網，甚至還有幾個老客戶。
但他手下沒人，要一手一腳建立起自己的企業，時間，資金，人力，物力，都不允許。
只有向外借力。
銷路他來負責，但要有人幹活。
他到重慶，就是去找以前的一個老朋友談合作的，結果沒談攏。
聽聞鎮上有家皮鞋廠，雖然也才剛剛起步，他就動了心思，入股也好，哪怕自己出面貸款也好，也要規範一下他們的生產工藝，把產量搞上去，他不介意帶人發財，可關鍵要有人幹活。
范陽范偉，就是很合適的對象。
當然，他昨天才聽說這個事情，也沒來得及去看。
雖然知道是從補皮鞋發展起來。
卻根本不知道這個所謂的「范氏偉業」皮鞋廠，竟然只有一個院子，十幾個幫工而已。
看見范陽的派頭，還以為掙多少錢了。
這不奇怪，好多行業都有空白，特別是走些捷徑的，找對了門路，發家速度會非常的快，遍地的暴發戶。
便起了主動示好的心思。
幾步走上前去，伸出手來：「幸會幸會，這位是二老板吧？」
李美靜和她媽媽，剛準備走，卻沒想到自己爸爸，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跳了出來，伸出雙手，就向范陽伸了過去。
「你是？」
范陽一愣，但還是站起來，伸出手去。
李科長握著范陽的手，用力搖了幾下：「久仰，久仰，其實昨天早就見過二老板了，正想登門拜訪呢，卻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了，真是有緣啊，三姐，幫忙泡幾杯茶過來。」
李科長出去跑了兩年，屢屢碰壁，當年的國企幹部驕傲的心態，早就被磨平了。
起心拉攏，他知道肯定面子是要給足的。
所以絲毫沒端架子，相反，姿態還放得低了一些，滿臉熱情。
而且他昨天是見過范陽的，無論是車，還是大軍那幾人，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絲毫沒有小看這個年輕人。
而且說個實際的，他現在沒幾個錢，所以熱情一點是應該的。
「昨天我們見過？」范陽問道。
「呵呵，昨天跟三哥一起，在荷花池見過，還一起吃過飯的，你和美靜是同學吧？真是年少有為呀，吃過飯了嗎？今天是我父親大壽，要是不介意，乾脆一起吃個便飯吧。」
范陽回想了一下，總算有點印象了。
昨天太熱，即便李科長，也赤裸著上身，襯衣提在手裡，沒怎麼注意。
仔細一看，還是回想了起來。
「呵呵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了，是叫李叔叔嗎？」范陽側頭，卻是向著李美靜問道。
「嗯，是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