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主任哪敢壓著，一個電話，打到了直屬領導家裡。
揣著小心，把這一情況向領導匯報了。
結果得到一句：「順其自然。」
領導又對劉主任的工作能力，表示了充分的肯定。
唯一要求，絕不能讓布萊恩先生產生不快，破壞友誼。
最後下了最高指示，投資能夠落地最好，但絕不強求。
放下電話，劉主任這才是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領導的指示他怎會聽不出來，主要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現在剩下的就是善後。
到了這個程度，就簡單了。
劉主任坐在自己的客廳里，也忍不住放聲長笑，這一次，穩穩的再進一步了。
正值換屆，而到了他這個地步，再進一步，就該下放縣委shuji了。
最少也是個一縣之長的級別。
越是這種關鍵時刻，反而越不敢怠慢。
第二天一早，6點不到就起床了。
收拾一番，家住得也比較遠。
等他趕到東方賓館，已經7點多了。
結果一問，人呢？
早就走了。
前台的答覆是，范陽和布萊恩等人，早上6點多就走了。
而市委安排的接待小組，就住范陽隔壁，居然還在呼呼睡大覺。
劉主任臉上一陣抽抽。
趕上樓去，砰砰砰把門全部敲開，一頓臭罵。
「我的外賓呢？讓你們接待外賓你們就這樣接待的？人呢？我的人呢？要出了紕漏，全部給我滾蛋。」
范陽才管不了那麼多。
這一次的漢中之行，給了自己不少壓力。
這種身不由已的感覺，脫離掌控，很無力。
政商就是這樣，既有便利，但也隨時可能淪為zhengzhi的犧牲品。
最簡單的體現，就是隨時可以一腳踢開。
同樣，也可以狠踏一腳，一腳踹深。
可既是風險，合理的利用一下，也未必不是機遇。
范陽在心裡暗暗搖頭，自己還是缺乏實力啊。
這種感覺不只范陽。大軍，劉鼎新，霜霜也感覺到了。
幾人開車出來，一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出現什麼狀況，後面有人追來什麼的。
直到開出漢中幾十公里，才慢慢放下心來。
劉鼎新說道：「我咋感覺咱們像逃跑一樣，這是不是太刺激了？」
霜霜也連忙點頭：「嗯啊，我這幾天都沒睡好。」
范陽嘴角掛著一絲微笑：「這算什麼，以後習慣就好了，帶你們出來見見世面，這點場面就把你們嚇著了？」
「也不是嚇到，就是，怎麼說呢，彆扭。」
范陽哈哈一笑：「有我在，還有人敢把你吃了？」
幾人相視一笑，范陽的鎮定很快影響了眾人，又開始有說有笑。
唯獨布萊恩，還沉浸在國賓級的接待規格里，意猶未盡。
范陽看了忍不住好笑。
這次自己是取巧了。
敢說出大話，心裡也是有底的。
這一次漢中之行，只是一個縮影。
范陽只想說太小兒科。
要再過兩年，地方上的招商引資，到了瘋狂的時候，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
封個路，專車開道太小兒科。
在沿海一帶，外商的投資，合資，都是國家部委指派的，雖然隆重，但完全按照規矩來的。
也只有剛開始的幾批，受到了高規格的禮遇，具有代表意義嘛。
而到了90年代，沿海的城市已經外資遍地，普通外商投資想在上海，深圳這些地方落地，不是那麼容易的。
像布萊恩這種紅茶商人，說白了還是太小，即便投資建廠，也不一定會同意。
可內地不一樣，特別西部，像陝西，四川這種內陸省份，為了一個外資企業，往往是不遺餘力的，為了一個外資落地，各種減免，提供貸款，98年以後，等到下崗潮，地方上白送企業的也不在少數。
再過兩年，布萊恩自己過來，也能妥妥的專車開路。
但這並不影響現在的布萊恩，完全不知道呀。
他只知道自己走過世界上這麼多地方，第一次受到這種規格的接待，一路上還傻乎乎的捧著相片觀看，一會兒遞給霜霜一張，一會兒遞給劉鼎新一張。
不得不說，市委的接待小組，工作能力就是不一樣，節奏可以緊密到自己一句話插不上嘴，還把布萊恩哄的開開心心的不說，就連相片，也是用過心的。
拍的相片，都是廣角鏡頭，把隨行的車隊都拍下來了的，參觀的各項行程都是前呼後擁，不時還有一兩張小學生獻花，群眾搖旗的花絮。
把布萊恩打造成了一副上級考察慰問的架勢。
這馬屁太大。
布萊恩完全招架不住。
喜滋滋的說道：「你們貴地的領導，還會把這次漢中之行的報紙郵寄給我，可真是讓人期待呀。」
還有報紙？范陽又是一陣凌亂。
得。
這一份兒，夠布萊恩吹一輩子了。
「喜歡麼？忘了告訴你，中國可是對待外賓最為友好的國家，沒有之一。」
布萊恩連連點頭：「是的，是的，感謝你，我的朋友，其實不用安排得這麼隆重，你的心意我領了，我非常滿意。」
范陽呵呵一笑：「必須的，你又不是第一個，漢中的經濟開發區，目前所有的自主品牌出口事宜，都是我全權代理，只要是我的客戶，在漢中都是一切從優，在漢中，只要我想辦的事，就沒有辦不成的。」
布萊恩點點頭：「為我之前的冒昧說聲抱歉，現在我們可以放心合作了。」
范陽又是一笑：「記得，你還欠我一份人情喲。」
「會的，你們的水果罐頭我看過，貴地的領導也有拜託我，但這個在我能力之外，你不是想見羅伯特史密斯麼？我想，這個他會很感興趣的。」
「是嗎？你肯為我引薦？」范陽大喜過望，這又是另一重驚喜了。
「為什麼不呢？能為漢中的經濟發展盡一份力，我也是很高興的。」
范陽哈哈一笑。
服。
真的服。
這老鬼是被徹底灌暈了。
路上沒有手機信號，范陽也樂得清靜。
上午11點，到了西安，才給劉主任打去電話。
把自己的行程說了。
劉主任話語中不無埋怨，可也沒有多說太多。
讓范陽盡力去辦，然後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安撫好布萊恩先生的情緒，千萬千萬，要讓布萊恩先生盡興，滿意，然後說范陽不是打算帶著布萊恩遊山玩水麼，讓范陽帶著去玩，所有的費用，拿著發票回去找他報銷。
掛掉電話，范陽笑道：「有趣，咱們這次公費出差了，布萊恩先生，有興趣到華山遊玩一趟麼？」
「華山？好啊。」布萊恩一下來了精神。
「那行，今天咱們不說考察，明天也不說，什麼時候玩膩了什麼時候過去，你的漢中朋友們，可是讓我一定要盡到地主之誼啊。」
劉鼎新說道：「可你不是和老秦鄉長約好的嗎？」
「告訴他們取消。」
外賓嘛，架子大一點，不是應該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