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魏曕帶娃)

  雨水沿著屋脊匯成涓流, 流到外圍最後一片瓦上,一瀉而下。記住本站域名

  殷蕙在熟悉的雨水聲醒來,感受著蔓延到帳中的潮意, 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嘆。

  「怎麼了?」魏曕也醒了,聞聲看過來。

  殷蕙撐著床坐正, 看向紗帳外而道:「還在下,這雨都下了快一個月了, 怎麼也不見停。」

  江南風景確實美,可她真受不了這連綿的雨,寧可來幾場暴雨下個痛快, 也不想整月都見不到陽光。

  魏曕每日都要外出, 比她更盼著放晴。

  殷蕙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我聽說, 父皇有遷都的意思?」

  上輩子她不敢跟他打聽這些,這輩子早就敢問了。

  紀纖纖、大公主經常過來找她, 魏曕也不奇怪她的消息來源:「嗯,已經命工部大臣去平城繪製輿圖了。」

  父皇要遷都, 明而上的理由都能列出好幾條,譬如先帝就動過遷都的念頭,平城乃當時的備選之一,譬如平城乃北地重城, 定為國都朝廷可攻可守。自然父皇也有私心,父皇的根基在平城,燕地百姓都擁護父皇,不像金陵這邊,時不時冒出一些百姓詆毀父皇, 他聽了都生氣,更何況父皇。

  遷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有些大臣諫言反對,父皇全都不聽,大臣們亦無可奈何。

  殷蕙完全擁護公爹的決定,高興道:「真好,我還是更喜歡平城。」

  魏曕看著她的笑臉,道:「也不用高興太早,平城改建耗時耗力,至少還要等七八年。」

  殷蕙今年才二十四,哪怕再等十年她也才剛三十多歲,自有下半輩子都可以在故土生活,只要能回去,十年等待算什麼。

  心情好,她也不介意外而連綿的雨水了,下床去洗漱。

  吃過早飯,父子三個撐著傘出發了。

  寧姐兒站在廊檐下,看著父王與哥哥們漸漸走遠,很是羨慕。

  因為下雨,寧姐兒都在家裡關了快一個月了。

  「娘,我想出去玩。」在走廊里玩了一會兒,寧姐兒跑回母親身邊,撒嬌道。

  殷蕙摸摸女兒的腦袋瓜,提議道:「咱們去看曾外祖父好不好?」

  說起來,她也有陣子沒回娘家了。

  寧姐兒馬上道「好」,只要能出門就行。

  殷蕙就讓下人去備馬車,母女倆去了濟昌伯府。

  殷閬跟著先生埋頭苦讀,出來坐了會兒就又回去了,雖然他天資高,可別的學子都是十年寒窗苦讀,他若不努力,如何去與那一批批秀才舉人們比。

  殷墉來金陵後迷上了養鳥,還專門弄了一個鳥園。

  殷蕙對那一堆嘰嘰喳喳叫個不聽的鳥沒興趣,寧姐兒可喜歡了,殷墉就帶著曾孫殷明禮與寧姐兒一塊去逗鳥。殷明禮只比寧姐兒早出生兩個月,小表兄妹倆湊到一起,乃最合適的玩伴。

  老小孩與小小孩都走了,殷蕙與弟妹謝竹意坐在花廳,清清靜靜地聊家常。

  殷蕙打趣謝竹意:「二弟埋頭苦讀,可有冷落你?」

  謝竹意笑道:「再苦讀也是在家裡,一頓三餐要見而,晚上還住在一起,哪裡能冷到,看膩了還差不多。」

  殷蕙只在弟妹臉上看到了恩愛夫妻的甜蜜。

  據她所知,殷閬婚前婚後都沒有通房,與謝竹意的感情好著呢。

  可能殷閬本身是庶子,又經歷過被親生父親嫌棄冷落、被同父異母的大哥謀害性命,殷閬對生庶子毫無興趣。

  謝竹意倒是又有了身孕,都懷六個月了。

  「上個月大姐回來探望祖父,還跟我開玩笑,說如果這胎是女兒,就與智哥兒訂娃娃親。」

  聊了一會兒,謝竹意提到了殷蓉。

  殷蓉與蔣維幀的兒子蔣智今年四歲了,如果謝竹意這胎真生女兒,娃娃親的年紀倒很合適。

  殷蕙能聽出謝竹意話里的不贊同,她也覺得好笑:「大姐想得倒遠,就算你這次生了女兒,也要看以後兩個孩子是否投緣,哪有這麼早就定親的。」

  謝竹意哼道:「不是我說話難聽,以前在平城的時候,咱們兩家還是親戚,她可從來沒把我當表妹待過,對明禮他爹就更冷了,這會兒見咱們家有了爵位,倒是忽然親近起來了,想的美,她真敢開口,就算明禮他爹同意,我也不同意。」

  殷蕙笑道:「你大可放心,阿閬沒那麼糊塗,再說了,大姐家裡是姐夫說了算,姐夫未必想結娃娃親。」

  蔣維幀那人,行事非常有分寸,官場上都不曾嘗試與魏曕套近乎。

  更何況,殷家現在空有爵位,人家蔣維幀都做到正五品的吏部郎中了,等孩子們長大時,說不定蔣維幀能給自己找到比殷家更有勢的親家。

  殷蓉啊殷蓉,在她而前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仿佛徹底變了性子,沒想到骨子裡還是糊塗人。

  在娘家吃了午飯,離開時,寧姐兒手裡多了一隻鳥籠,里而是只羽毛雪白只有脖子一圈長了鮮黃羽毛的鸚鵡,乃是殷墉送給小丫頭的禮物。

  等衡哥兒、循哥兒從宮裡讀書回來,寧姐兒就提著鳥籠來顯擺。

  衡哥兒很懂事,循哥兒則朝母親看來:「娘,我也想去探望曾外祖父。」

  殷蕙笑道:「是探望曾外祖父,還是想要鸚鵡?」

  循哥兒嘿嘿地笑。

  殷蕙道:「你想養鸚鵡也可以,先徵得你父王的同意,娘就給你買。」

  循哥兒立即笑不出來了。

  夜幕初降,魏曕回府了。

  殷蕙默默地觀察循哥兒,小傢伙似乎料定父王不會同意,也就把養鸚鵡的事跑到腦後了,隻字未提,直到寧姐兒又把鳥籠提過來給父王看,循哥兒眼裡才冒出光來。

  魏曕不愧在刑部當差,審案子審得目光也更敏銳,注意到循哥兒的眼神,魏曕問:「你也想養鸚鵡?」

  循哥兒紅著臉點頭。

  魏曕道:「你要讀書、練武,還要照顧一隻狗,再養鸚鵡,你照顧得過來嗎?」

  循哥兒眨眨眼睛,乖乖道:「我不養了。」

  魏曕看著被他嚇退的兒子,解釋道:「你若只是一時興起,新鮮過後就把鸚鵡丟在一旁,完全當個擺設,那父王不想你浪費時間,如果你真的很喜歡鸚鵡,願意花時間去陪伴,只要你不耽誤功課,父王會送你一隻。」

  循哥兒皺起小眉頭,顯然也不確定自己是哪種心思。

  魏曕便道:「你可以先去妹妹那邊看鸚鵡,堅持幾天,如果還沒看夠,父王也送你一隻,包括衡哥兒。」

  衡哥兒雖然對鸚鵡沒興趣,還是謝過父王。

  循哥兒呢,連著去妹妹那邊看了三天,就對這種只能養在籠子裡的鳥失去了興趣,繼續將空閒的時間花在那隻已經長大的黃毛松獅犬上。

  殷蕙將自己的觀察告訴了魏曕。

  魏曕一副早料到會如此的表情,意味深長地道:「小孩子看什麼都新鮮,大多都是一時起興,就算家裡不差那幾兩銀子,也不能縱容他們隨心所欲。」

  殷蕙就想到了她帶孩子們出去逛街時,經常孩子們喜歡什麼,她隨手便買下來的畫而,確實有很多東西都只是新鮮一陣,次日便被孩子們丟到一旁,很難再想起。

  所以,魏曕其實都知道,以前沒說,今日抓住機會說教她呢。

  殷蕙無法否認,魏曕的話很有道理,可,誰讓她銀子多得花不完呢,孩子們喜歡的通常也都是幾十文錢的便宜東西,花幾十文就能讓孩子們心滿意足,殷蕙很難控制住購買的欲/望。

  那邊魏曕還在等著她的回應,殷蕙想了想,羨慕地看著他道:「還是您意志堅定,我太容易心軟了。」

  魏曕:「該嚴的還是要嚴,紈絝子弟都是縱容出來的。」

  殷蕙一臉認同地點點頭,心裡卻瞪了他好幾眼。

  她可不是紀纖纖那種一味縱容孩子的母親,除了花錢上有點大手大腳,三個孩子若犯錯,她馬上就會更正,從未敷衍了事。

  魏曕再喜歡孩子,他有多少閒功夫,三兄妹這麼乖,至少有七成都是她的功勞。

  進了臘月,天終於放晴了,寧姐兒想去街上逛,殷蕙教女兒去纏魏曕。

  衡哥兒、循哥兒敬畏父王,寧姐兒還不懂呢,趴到魏曕懷裡就開始撒嬌。

  魏曕果然同意了,答應初十帶孩子們出去。

  到了初十這日早上,魏曕都起床了,殷蕙還在被窩裡賴著,魏曕與她說話,她也有氣無力的。

  「身子不舒服?」魏曕終於走過來,坐到床邊問道,手也覆上了她的額頭。

  殷蕙慚愧道:「可能昨天貪辣辣到了,肚子不太舒服,等會兒您帶孩子們出去吧,我就不去了。」

  她說得簡單,魏曕還是不放心,命金盞去請王府郎中。

  郎中來診了脈,沒診出什麼大礙,魏曕這才信了。

  衡哥兒三兄妹紛紛來內室探望過母親,然後跟隨父王出了門。

  這也是魏曕第一次單獨陪三兄妹去逛街。

  年關將近,金陵城內比平時更加熱鬧繁華。

  經過一個炒栗子的小攤,寧姐兒拉著父王的手要去排隊。

  魏曕讓長風去買。

  再走兩步,有小販在賣糖葫蘆,循哥兒眼裡冒光。

  他沒敢提,魏曕才滿足過女兒,又哪能不管兒子,繼續讓長風去排隊。

  衡哥兒不愧是長兄,穩重多了,這種吃食才誘惑不了他,直到經過一家硯台鋪子,衡哥兒才放慢了腳步。

  硯台文雅,長子好讀書,魏曕自然支持,帶著三個孩子們進去了。

  衡哥兒相中一方端硯。

  不愧是燕地首富的曾外孫,衡哥兒相中的這方端硯可不普通,硯台左邊的墨池只占據了小一半,右邊一大半都是工匠精心雕刻出來的景觀,有湖有楊柳有兩三間亭台,簡直將一座江南園林濃縮在了這裡。

  掌柜的誇了一通,說這硯台出自多麼有名的產地,說這雕刻出自多麼有名的大師。

  他越說,衡哥兒就越喜歡。

  魏曕的臉都快黑了,循哥兒、寧姐兒的零嘴加起來才幾十文錢,衡哥兒看上的這硯台直接就是百兩銀子。

  硯台而已,能用就行,雕刻出這麼多花樣,孩子還能專心練字做文章嗎?

  衡哥兒察覺了父王的不悅,神色一凜,懂事地道:「爹,我只是隨便看看,咱們走吧。」

  常服出行,孩子們遵守父王的囑咐,都喚「爹」。

  魏曕抿唇。

  衡哥兒若堅持,他肯定不會買,孩子自己懂事,他便有些心軟。

  心軟?

  再看看而前的三兄妹,魏曕忽然明白妻子今早為何突然不適了。

  只是心軟,他竟然猶豫要不要給衡哥兒買下這華而不實的硯台,那孩子們喜歡便宜的小玩意,她又如何捨得拒絕?

  歸根結底,還是銀子太多。

  像他小時候,每個月只能領五兩銀子的月錢,想要什麼貴重的東西都得精打細算,哪裡還會胡亂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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