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春耕樂)

  一年之計在於春,  選秀結束不久,永平帝在朝堂上宣布,本月下旬,  他要帶著一批官員還有他的五個兒子以及五歲以上的孫子們,去金陵城外的皇家別苑春耕。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那座別苑乃是先帝建都金陵時所建,  裡面的園林風光之美、亭台樓閣之巧自不必說,特別之處就在於,  別苑裡還有幾畝田地。

  先帝出身貧寒,深諳「民以食為天」的道理,當年初建國時正是百廢待興之際,  為了鼓勵百姓們種地,  先帝不但以身作則親自耕種勸農,  還專門設立了「司農司」,負責百姓們開墾荒地的管理獎賞,  以及民間關于田地的糾紛。

  如今永平帝登基,前面三年的戰事也耽誤了燕地、河南、山東、淮北一帶的耕種,  無論為了戰後的休養生息還是為了奉行先帝的節儉愛農的家訓,永平帝都要繼續把別院的田地種起來,不僅今年要種,以後年年都要種,  等他駕崩的時候,他還要叮囑繼位的兒子繼續種下去。

  皇帝老子興致勃勃地要帶兒孫們種地,魏曕等王爺們自然不能拒絕,甭管心裡怎麼想,都得表現出讚許擁戴來。

  黃昏魏曕從刑部回來,  半路上與魏昳碰到了。

  魏曕騎馬,魏昳坐著馬車。

  魏曕本想讓兄長的馬車先行,  沒想到魏昳挑開帘子,非要他上車說說話。

  魏曕只好讓長風牽馬跟著,他跨上了馬車。

  魏昳讓出一半的主座來,先打聽魏曕在刑部的差事辦得如何。

  魏曕道:「這三年積攢的案子太多,還有的查。」

  魏昳嘆道:「誰說不是呢,案子還能拖拖,耽誤幾天也沒什麼,戶部這邊,今日這裡要銀子,明天那裡要軍餉,國庫都快空了,戶部尚書還讓我想辦法,我又不是財神爺,變不出銀子來,能有什麼轍?」

  都說戶部油水多,父皇剛讓他去戶部時,他還很高興,覺得自己的差事比老三、老四、老五的都強,父皇心裡還是看重他的,結果到了戶部,魏昳才發現這會兒的戶部就是個坑,國庫因戰事空虛,可能裡面有多少銅板都記得清清楚楚,誰還敢撈油水?

  魏曕看得出兄長是真的愁,可刑部的差事也沒有兄長說得那麼簡單。

  有的案子能拖,有的案子卻必須儘快破掉,譬如殺人放火等大案,嫌犯不一定是真兇,如果放縱真兇在外逍遙,只會有更多百姓遇害。

  只是,兄長叫他上來只為訴苦,魏曕便沒有深談刑部的事。

  「熬過今年秋收就好了。」

  魏昳抱怨一堆,魏曕只安慰了這一句。

  魏昳也不指望魏曕能提供什麼好點子,再次嘆口氣,又聊起今日早朝父皇宣布的春耕之事:「父皇真是,精力無窮啊!」

  話好像是在夸永平帝年富力強,可那語氣,明顯是抱怨永平帝閒的沒事自討苦吃。

  魏曕默默聽著,沒有搭言。

  魏昳忽然記起三弟是練武的,打仗都不怕,還會在意拿鋤頭?

  也就是說,他跟三弟抱怨種地辛苦,無異於對牛彈琴。

  車廂里尷尬了一會兒,楚王府到了。

  魏昳鬆口氣,客氣地邀請魏曕去裡面喝茶。

  魏曕謝絕,跨上自己的白蹄烏,繼續往蜀王府那邊去了。

  魏昳負手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嘆口氣。

  廳堂裡面,紀纖纖在聽二郎講他今日在宮裡讀書的見聞,莊姐兒坐在母親身邊聽著,時而提問,四郎安靜地站在一旁。

  魏昳跨進來,三個孩子齊齊喊父王,莊姐兒則撲過來。

  魏昳摸摸女兒的頭,對紀纖纖道:「開飯吧,餓了。」

  紀纖纖見他神色疲憊,猜到今日的差事又不順心,拿眼神示意孩子們懂事點,這就吩咐丫鬟們備飯。

  晚飯擺好,魏昳吃了兩口,忽然對二郎、四郎提了春耕之事。

  十二歲的二郎又驚又煩,小聲嘀咕道:「皇祖父想種地,他自己去就行了,為何還要叫上我們。」

  魏昳心想,果然兒子才跟他一條心,話能說到一處去。

  但他自己不滿歸不滿,嘴上卻要嚴厲地批評二郎:「皇祖父是要讓你們體會農耕之苦,愛民惜民,休要抱怨。」

  二郎抿抿嘴。

  魏昳見四郎並未叫苦,滿意地點點頭。

  蜀王府。

  魏曕直到吃完晚飯,才對一家人說了此事。

  九歲的衡哥兒有點擔心:「父王,我不會種地。」

  他都不會,循哥兒就更不會了。

  魏曕少時倒是跟著父皇在燕地種過幾次,種地、開荒,什麼累活兒都上過手,後來燕地田野肥沃百姓們豐衣足食,父皇才不再親自下地勸農,導致衡哥兒這一代還沒有機會嘗試。

  魏曕就對殷蕙道:「明日你叫管事採辦幾套耕具,初十休沐,我帶他們把陶然居的地種了。」

  殷蕙笑著點頭,衡哥兒、循哥兒也都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寧姐兒不是很懂爹爹娘親哥哥們在說什麼,抓起一塊兒做成桃花形的青菜肉餅,津津有味地吃著。

  那肉餅混雜了金紅色的火腿丁、鮮綠色的青菜沫兒、星星點點的黑芝麻,葷素搭配,賣相也誘人。

  不但寧姐兒有,衡哥兒、循哥兒兄弟倆面前也擺了一盤。

  小時候的衡哥兒一點都不挑食,可他現在大了,更愛吃肉,娘親的青菜肉餅做得再好看,他也不吃了。

  循哥兒吃了一塊兒,也覺得不太好吃,對娘親道:「娘,我想吃豬肉饃。」豬肉饃肉更多。

  殷蕙笑道:「明天娘叫人去街上看看有沒有賣的。」

  豬肉饃要屬廖秋娘做得最好吃,就是不知道已經做了世子夫人的廖秋娘有沒有再在金陵開一家鋪子。

  孩子們挑,魏曕不挑,差事累他胃口也好,把兄弟倆剩下的五六塊兒青菜肉餅都吃了。

  殷蕙趁機教導孩子們:「看,爹爹吃得多,所以才長得這麼高。」

  正好魏曕站了起來,兄妹三個齊齊仰頭,看著高大偉岸的爹爹,小臉上都寫滿了崇敬。

  轉眼到了三月初十。

  殷蕙不但置辦了耕具,還給魏曕與兒子們分別準備了兩套粗布短褐,短褐是村里百姓常穿的衣裳,上衣下褲,衣擺很短,不及膝蓋,方便做事。

  衣裳昨夜就掛在架子上了,早上魏曕起來,直接換上。

  都說人靠衣裝,可魏曕穿錦袍像皇親國戚,換上這種粗布衣裳,從後面還瞧不出什麼,只覺得這漢子高大健壯,等他轉過來,露出那張俊美又冷肅的臉,登時叫人不敢把他當普通的農家漢子輕視。

  魏曕系好腰帶,一偏頭,就對上了床邊她上下打量的視線。

  目光相對,殷蕙突然放下帳子,輕聲斥道:「哪裡來的粗人,王妃閨房也是你可擅闖的。」

  魏曕怔了怔,再看那躲在精美紗帳後隱隱約約的美人身影,胸口忽地竄起一把火來。

  就在此時,院子裡傳來了孩子們的說笑聲。

  魏曕只好將那把火按了下去。

  出去一瞧,衡哥兒、循哥兒都是粗布短褐的打扮,頭上繫著布巾,只是兄弟倆膚白唇紅,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寧姐兒還是一身漂亮的襦裙,見爹爹與哥哥們都打扮得奇奇怪怪,女娃娃好奇地看來看去。

  殷蕙出來了。

  魏曕看她一眼,仍是一身色彩明艷的薄紗衣裙,在他們父子三個的襯托下,哪裡還是王妃,都快像下凡的仙子了。

  「寧寧想穿成哥哥們這樣嗎?」殷蕙在魏曕身邊坐下,笑著問女兒。

  寧姐兒立即搖頭,哥哥們的衣裳好醜,她喜歡自己的,也喜歡娘親的。

  魏曕聽著看著,已經能想到女兒長大之後,肯定也會像殷氏那般好美。

  吃過早飯,一家五口一起去了陶然居。

  長風、安順兒已經在這邊等著了,陶然居前院的兩塊兒菜園子前也擺了幾套耕具,包括一頭拉犁的黃牛。

  前兩日殷蕙命人先給菜園子灑了水,又曬了一日,如今地上微微濕潤,正適合耕種。

  魏曕不需要他人幫忙,讓下人們都出去了,只他們一家五口在陶然居待著。

  他先帶著衡哥兒、循哥兒熟悉這頭牛,然後他在後面扶犁,衡哥兒、循哥兒一起在前面牽牛。

  犁出第一條溝,父子三人換過來,他來牽牛。

  扶犁也需要力氣,衡哥兒、循哥兒都很認真,連續犁了三條溝,兄弟倆的臉蛋都紅紅的,額頭冒出了汗。

  魏曕道:「有的百姓人家沒錢養牛,純靠力氣拉犁推犁。」

  衡哥兒、循哥兒看看自家的黃牛,都是難以想像的樣子。

  寧姐兒看著爹爹與哥哥們忙來忙去,好幾次都想過來玩,可是看見他們的褲腿上沾了土,她又不肯了,乖乖地待在娘親身邊。

  殷蕙笑道:「娘教你播種好不好?」

  寧姐兒點點頭。

  殷蕙將裙擺撩起別在腰間,讓寧姐兒抱穩裝菜種的小陶盆,她抱起女兒,沿著第一條溝,捏一點菜種,給女兒示範起來。

  寧姐兒覺得很好玩,讓娘親拿陶盆,她抓起一把菜種,彎腰低頭,認認真真地灑下去。

  這種姿勢殷蕙哪受得了,沒走幾步就把寧姐兒放了下去。

  這會兒寧姐兒也不怕踩土了,等娘親幫她別好裙擺,小丫頭便迫不及待地繼續播種。

  魏曕看了過來。

  春光明媚,娘倆都穿著一套桃紅色的襦裙,女兒頭上梳了兩個小髻,系上粉色髮帶,嬌憨可愛。殷氏梳的是流雲髻,頭戴玉簪,鬢邊簪一枝雙花海棠,因為要扶著女兒,她彎著腰,修長白皙的脖頸一覽無餘,露出的側臉更是人比花嬌,風情萬種。

  魏曕想,她若真是田間耕種的少婦,生得這般容貌,恐怕早被一群鄉野紈絝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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