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魏昂登基後, 頒布了一系列惠民舉措,收攏了民心,朝中也都是先帝為他扶植起來的臣子, 所以這次帝位交接非常順利。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但在魏昂眼裡,他的帝位還是不穩, 秦王、代王、燕王這三位叔父分別占據一地,傭兵數萬, 叫他如何放心?
三月登基,四月魏昂便叫來首輔黃仁、兵部尚書齊韜,商量削藩之事。
這兩人都支持新帝削藩, 與其拖延久了釀成心腹大患, 不如趁剛登基一鼓作氣, 而且現在匈奴境內各部落鬥爭激烈,金國前兩年大損元氣急需休養生息, 都無暇南顧,乃是朝廷解決內部問題的絕佳時機。換個時候, 朝廷還要擔心兩個草原強國趁虛而入。
既然要削藩,三位藩王,就得有個先後順序。
兵部尚書齊韜道:「燕王勢力最大,先剷除燕王, 秦王、代王不足為慮。」
首輔黃仁卻道:「燕王累積戰功而無過,早已賢名在外,上個月又在平城演了一齣好戲,百姓們都誇他對先帝忠孝,咱們此時對付燕王, 師出無名,不如先削秦王。先帝在位時, 秦王便搶掠民女、濫殺無辜屢犯律法,朝廷完全可藉此削藩。」
齊韜質疑道:「你就不怕打草驚蛇?若燕王有了防備,朝廷再動手就難了。」
黃仁笑道:「燕王若不反,朝廷還沒有理由動他,燕王若反,便是自取滅亡,縱然燕王勢大,區區三衛五萬兵馬,又如何抵擋朝廷幾十萬大軍?」
齊韜:「你別忘了郭嘯,他與燕王是姻親,手裡握著十萬禁軍!」
黃仁道:「朝廷可調動軍隊提前在平城附近防守,震懾郭嘯,料他不敢生反心,況且先帝曾贊郭嘯父子忠良,郭嘯未必會為了一個妹妹對抗朝廷。」
自古英雄都愛惜名聲,有太多為了名聲大義滅親的例子,連生父兄弟都可以不顧,何況一個外嫁的妹妹。
兩人爭執起來,沉默許久的新帝魏昂還是更信任黃仁,決定道:「先削秦王,再削代王,燕王那邊,可徐徐圖之。」
秦王手下三衛亦不可小覷,所以朝廷派了大將呂隆偷襲秦地,先把毫無防範的秦王抓了起來,彼時秦王還在他剛剛興建好的園子裡與歌姬們嬉戲,等他意識到不對,想叫人時,外面的侍衛已經都被呂隆的兵馬斬殺。
呂隆手拿聖旨,列舉秦王數條罪狀,即日起革除爵位貶為平民,妻妾子孫全部流放瓊州。
秦王嘴巴被堵,根本無處訴冤!
呂隆派手下帶兵去秦/王府里抓人,秦王有十幾個兒子,有的不甘束手就擒,帶著侍衛意圖殺出一條生路,然而終究因為人少,或被弓箭射死,或被刀劍所傷,更有秦王或其子孫的妻妾四處逃竄,也接連被誅殺,包括她們牽著或抱著的孩子,也有幾個意外慘死。
一時間,秦/王府內哭聲震天,附近的百姓們戰戰兢兢地躲在家中,不敢出門,只能聽著曾經令秦地百姓敬畏羨慕的秦王一族,一夕之間淪為階下囚,什麼皇族血脈,如今與普通罪民毫無區別。
秦王被削髮生在七月,全族流放。
十月里,代王拒不認罪,無力反抗,他服毒自盡,死時懷裡還抱著先帝賜封他為代王的詔書。
代王死了,他的族人被流放去了漳州。
消息傳到平城,都是冬月了。
外面的消息,燕王府的男人們都知道,其中魏暘、魏昳又都會告訴自己的妻子。
徐清婉是個嘴嚴的,平時連與妯娌們聊家常的時候都少,更不會跑去宣揚這種大事。
紀纖纖就不一樣了,她本就話多,再加上秦王、代王兩家的事讓她害怕,越怕越忍不住找人傾訴。
紀纖纖就來了澄心堂,把事情一股腦地都告訴了殷蕙:「你說,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咱們了?」
懼怕讓紀纖纖美麗的臉變得蒼白。
她是望族之女,從小嬌生慣養,初來平城的時候她還嫌棄這邊太冷,可是再冷,這裡都是燕王府,好吃好穿的供著她,一旦被流放,去的都是鳥不拉屎的地方,據說男人要下田耕地,女子要親手洗衣燒火,住的是破破爛爛的草屋,穿得是灰撲撲的粗糙布衣。
還有一種更可怕的遭遇,有的女人會因為姿色出眾被人凌/辱,生不如死!
紀纖纖越想越怕,可她對面的殷蕙,還是水般的平靜。
「三弟妹,你不怕嗎?」紀纖纖詫異地問。
殷蕙不怕,但她能理解此時紀纖纖的恐懼。
上輩子的這時候,她的狀態沒比紀纖纖好到哪裡去,曾經以為公爹就是天,可人家秦王、代王也是王爺,還不是說倒就倒?
王就是王,在百姓們眼中近似天了,實際上面還有皇帝!
魏曕從不跟她說外面的事,她都是從紀纖纖嘴裡聽來的,聽了就害怕,不知多少次在夜裡驚醒。
可那時候,魏曕因為要替先帝守喪,再加上他肯定在協助公爹籌備著什麼,忙得早出晚歸,夜裡也幾乎都是睡在前院。只有用晚飯的時候,一家人才能聚齊,飯前飯後魏曕陪衡哥兒說說話,天一黑,他就立即回了前院。殷蕙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這個男人來來去去,直到她病倒了,魏曕才終於來看她。
她為何病倒,還不是怕的,吃不好睡不好,寒邪趁機入體,人就倒了。
身子弱,心裡就藏不住情緒,魏曕一坐下,她就不停地掉眼淚。
魏曕拿帕子幫她擦,她如抓住救命稻草,攀著他的手臂,再撲到他懷裡。
在床上,魏曕總是會比在外面溫柔幾分,他輕輕地摸著她的頭髮,問:「是不是聽到什麼,怕了?」
殷蕙連連點頭,只說「秦王」、「代王」四字,足以讓他明白。
魏曕抱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道:「不用怕,你照顧好你們娘倆,外面有我。」
那一晚,兩人偷偷地來了一回。
也不知是他的熱情管了用,還是他的話管了用,第二天殷蕙就好了,又打起了精神。
「三弟妹?」
見殷蕙久久地說不話,心思不知道飛哪去了,紀纖纖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殷蕙回過神來,瞧著紀纖纖蒼白的臉,殷蕙笑道:「我不怕,咱們父王對外有戰功,對內關懷百姓,不曾觸犯朝廷律法,那邊就算想削藩,也削不到父王頭上。」
紀纖纖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她:「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殷蕙沒有魏曕安撫她的本事,自知減弱不了紀纖纖的憂慮,就順著她的話道:「二嫂真怕的話,提前藏些銀票吧,我聽說有些走遠路的商人,會把銀票縫在貼身衣物的夾層里。」
紀纖纖眸光一轉,覺得殷蕙這法子不錯,立即告辭,大概是回去縫銀票了。
紀纖纖離開不久,福善來了。
福善的產期在臘月初,只剩二十來日了,這會兒肚子鼓鼓的,跨過門板都得丫鬟在旁邊扶著。
殷蕙迎過來,一手扶著福善,一邊嗔怪道:「有什麼事你派人叫我過去就是,自己亂跑什麼。」
福善笑道:「三嫂別擔心,我身子好的很,在松鶴堂待悶了,出來透透氣。」
與紀纖纖蒼白的臉色比,福善氣色紅潤,仿佛一點都沒被外面的事影響。
進了次間,福善叫丫鬟們退下,拉著殷蕙的手問:「三嫂,外面的事你是不是也聽說了?」
殷蕙點頭,笑道:「二嫂才走呢。」
福善打量她的臉色,驚訝道:「三嫂不怕嗎?」
殷蕙就搬出剛剛安撫紀纖纖的那番說辭,然後問福善:「你怎麼想?」
福善悄悄道:「我也不怕,我出嫁之前,父汗就告訴我,說咱們父王是一代雄主,我能給父王做兒媳,只要我不犯錯,能跟著父王享一輩子的福。」
殷蕙噓了一聲,叮囑福善千萬別把這話再告訴別人。
福善:「我知道,我是怕你被外面的消息嚇到,所以才跟你說。」
殷蕙笑著拍拍她的手。
上輩子她病倒的時候,福善也跟她說過這話,只是那時候殷蕙沒聽到心裡去,覺得金國可汗太高估了公爹。
下午下了一場雪。
魏曕騎馬進城,今日他回來的還算早,可是街上卻沒什麼百姓,偶爾有路過的百姓認出他,看他的眼神竟帶了一絲同情。
削藩的消息早傳到百姓們耳中了,兩個藩王都倒了,百姓們大概都覺得,燕王就是下一個。
回府之後,魏曕照例先去探望父王。
父王對外稱病,他與大哥早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亦在父王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籌備著。
等魏曕從勤政殿出來,天都快黑了。
進了東六所,經過暢遠堂時,就見二哥魏昳站在門口,呵著氣朝他招手。
魏曕就被魏昳請到書房去了。
叫下人在外面守著,魏昳給魏曕倒了一碗酒,笑道:「外面冷,三弟快暖暖身子,二哥特意為你準備的。」
魏曕端起酒碗,酒是溫的,他喝了一口便放下,看著魏昳道:「二哥找我,可是有事?」
魏昳嘆口氣,一邊打量魏曕的神色一邊道:「代王叔那邊的消息傳過來,你二嫂怕得不行,夜裡都做噩夢,害得我也睡不好。今日上午她去找弟妹待著,回來竟開始往衣裳夾縫裡縫銀票,我一打聽,才知道她是跟弟妹學的。老三你跟我說實話,父王真的準備束手就擒了?」
最近大哥、三弟常去探望父王,雖然父王也允許別的兄弟去,可魏昳總覺得,父王肯定單獨與大哥、老三說了什麼。
魏曕冷聲道:「誰要擒父王?」
魏昳瞪他:「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裝糊塗,趕緊給我交個底,我好心裡有數。」
魏曕:「我沒什麼可交待的,只知道做好自己的差事,殷氏我會管教,也請二哥管好二嫂,不然此事傳到父王耳中,咱們倆都得挨罵。」
說完,魏曕沉著臉走了,瞧著倒像真要回家教訓媳婦去。
魏昳白白試探一番,嘆口氣,至於紀纖纖那邊,他並不準備管,有備無患,該提防還是要提防。
澄心堂。
魏曕回來,還是先陪孩子們。無論外面發生什麼,衡哥兒還是每日去學堂讀書,乖乖地做著功課,即將兩周歲的循哥兒也能說很多話了,跟哥哥學了幾首詩。
魏曕一邊聽兒子們背詩,一邊拿餘光打量殷氏。
這陣子她表現得一如往常,他還以為她對外面的事毫無所知,原來都知道藏銀票了。
飯後,許久不曾在後院留宿的魏曕終於又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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