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不敢信任

  宋擷玉的話音未落,宋青山便失態的猛然起身。

  書房裡頓時響起「哐啷」的椅子倒地聲和瓷器被無意拂落地面的清脆碎裂聲。

  但宋青山無暇理會,他只紅著眼睛看向宋擷玉:「你,你說什麼?」

  「娘不是患病,更不是身子不好,她被人投了毒!」宋擷玉起身,一字一頓的說道:「元禧被人威脅,給娘投毒,如今她在府中自是跑不了的,可那背後威脅她的人卻是不知其所在,甚至不知是何人!這都要依靠爹您派人去查證。」

  宋青山閉了閉眼,平復情緒,片刻後才道:「我要先見見元禧。」

  「這是自然。」宋擷玉本也是這樣打算的,只不過,不能這般將人帶過來,「元禧說,府內還有那威脅她下毒之人的同夥,這話是那人親口所說,因此,父親要見元禧,還須遮掩一番,免得打草驚蛇,叫那同夥得知我們已知情。」

  宋青山神情複雜的輕點下頭,旋即喚來身形相仿的長隨,兩人換了外衫,外面又加了件披風,用兜帽稍稍遮住面容。

  做完這些,他吩咐長隨扮做他的模樣安坐在書房裡,又喚了另一名長隨低低吩咐了一番。

  後進來這長隨正是宋擷玉相熟的姜中,她借著打量他的時機隱約聽到,父親在命姜中帶了人手,裝作在府中巡邏,看看是否有人暗中窺伺。

  不相干的人多半不會在這種時候出來,而關注他們父女舉動的,很可能便與投毒之人有關。

  安排完,宋青山這才同宋擷玉一道去瞭望月閣。

  元禧看到宋青山,哪怕極為恐懼,但仍是不得不將之前交待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宋青山聽得仔細,一字一句都想要印進腦海里。

  宋擷玉同樣認真聽著,元禧的措辭與之前有所不同,但內容並無大的更改,想來她所說大抵是真話。

  宋青山聽得幾度額頭青筋爆起,可想而知,他是如何憤怒。

  等到下人將元禧重新送回去關押,半晌之後,宋青山才緩緩道:「玉兒,此事……你是否早有懷疑?」

  「原本只是胡思亂想,不想卻是真的。」宋擷玉斟酌著應了一句,因著並不想與父親討論這個問題,轉而便道:「投毒一事自然是交由父親派人調查,但女兒想著,我手下那些親衛也是極能幹的,不若叫他們跟著,想來不會拖累,反而也能歷練一番。」

  這話說的冠冕,實則另有真意。

  有她的親衛參與,一來她可隨時知曉進展,二來,她仍然懷疑給母親投毒的主使就在王府之內,或是那些妾室,又或是庶兄庶妹,倘若父親查到真相,不忍心處置,打算隱瞞一二,那她必是不能答應的。

  但宋青山混跡朝堂多年,閱人無數,又怎會看不出她有小心思,面上不禁浮現出震驚又心痛的神色,「你不相信爹爹?」

  宋擷玉沉默半晌,才道:「不是不相信,只是,爹不是我一個人的爹爹,也不是娘一個人的夫君……」

  回到書房,宋青山脫力的坐回太師椅上,怔怔的望著前方出神。

  得知王妃被人投毒,他固然極為震驚,但頭一回發現最疼愛的女兒其實並不信任他,這種滋味同樣不好受。

  這時,恰姜中來向他回稟之前一事,「啟稟王爺,小人共發現兩名可疑之人,皆為府中粗使丫鬟,一為二姑娘院裡的,她道二姑娘近來十分憔悴,她想來求王爺去看看二姑娘;另一人是西院的,原是服侍孟姨娘的,如今被分派到常姨娘處。她並不承認在窺伺王爺和郡主,只道是想溜去廚房尋些吃食,因著西院如今屢屢被大廚房的人刁難,她總是吃不飽……」

  因著宋青山吩咐他無需抓人,只詢問便罷,且不可引得對方疑心,所以他問完便將人放了。

  「只是依著小人看,那後一名丫鬟所說恐非實情。」

  宋青山道:「那便派人盯著她,莫要露了行跡。」

  「小人明白。」

  姜中拱手行禮後便準備退下,宋青山卻突然叫住他,遲疑著問道:「你娘是玉兒的乳母,她可曾聽玉兒提起過……她對我是不是有些誤解,或是府里有甚令她不快?」

  宋青山說的艱澀,畢竟他從未與長隨談起過這些事,但今晚女兒的不信任令他如鯁在喉,很想說些什麼,或是聽些什麼。

  姜中是個聰明人,哪怕主子說的隱晦,但結合著自己所知曉的情形,他也約略猜出一二,「據小人所知,郡主對王爺和王妃一向是極為尊敬愛戴的,只是旁的……」

  他遲疑了片刻才道:「恕小人大膽直言,從前的時候,郡主對二姑娘和四姑娘都是極好的,對徐側妃和兩位姨娘也是尊重的,但後來兩位姑娘似是對郡主有了怨言,她們的姨娘又偏幫,還曾去老夫人處哭訴告狀,那之後,郡主才對兩位姑娘冷淡下來。這也使得兩位姑娘對郡主更加不滿了,小人聽府里的丫鬟私下裡道,從前郡主得了甚好物件多半會分與兩位姑娘一份,但後來沒有再分了,兩位姑娘才會怨氣更大。」

  宋青山聽得膛目結舌,好一陣才回過神揮手令姜中退下。

  只是他心裡卻不免氣悶,再次意識到庶女被她們姨娘養歪了。

  玉兒的好意成了她們攻訐的藉口,仁厚沒令她們感激,反倒餵大了她們的胃口。

  把女兒教成這樣,那三個妾室又會是什麼良善之人?

  他原本還自詡府中事事平順,不料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卻叫他恍然配悟,自己從前是多麼自以為是!

  宋青山禁不住想,若是他早年間沒有納妾,象父親那般一生只有一母親一人,是否也不會平白生出這許多的事端?

  這一晚,宋青山輾轉難眠,不斷在思恃著府中的妻妾和嫡子女與庶子女之間的事。

  宋擷玉也沒睡好,許是因著從元禧那裡得知了真相,她夢裡都是逼問對方,到底給母親下得是何種毒藥?

  自然,並未問出結果,她便驚醒過來。

  翌日清晨,宋擷玉又是早早起身,去了世安苑。

  今日十分難得,李瑢用了碗白粥,此時正靠在迎枕上,看上去精神比前兩日強了些。

  宋擷玉不顧她反對的進了屋,像往常一般偎在她的身邊,喃喃道:「娘,女兒好想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