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擷玉當然相信自家兄長的才幹,更何況,前世兄長外放三年,的確是平安無事,且還立了功,回來後便升了官。
只不過,後來謝央便開始不動聲色的打壓宋家,兄長自然也沒能更進一步。
想起來全都是遺憾。
兩人說著話,也回到瞭望月閣。
只是隔著段距離,便瞧見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門口。
宋擷玉斂了思緒,挑眉走上前,「二妹妹在這裡做什麼?」
「姐姐……」宋靜安孤零零的站在那裡,神色憔悴,低低的喚了一聲便又停住,與往日那總是帶著笑,能說會道的模樣判若兩人。
宋擷玉卻不會被這種表像所迷惑,一個是她,一個是宋明雪,都是慣會裝相的,為了達到目地,她們做小伏低,那都是用慣了的手段,何況是眼前這般裝可憐。
她頓下腳步,冷淡的問道:「何事?」
宋靜安扯了扯唇角,「姐姐可容我進去說話?」
宋擷玉打量了她幾眼,索性現下也無事,便聽聽她要說些什麼吧。
「可。」
她帶著一行人進了院子,宋靜安也連忙跟上去,她斂眉垂眸,只盯著腳下,腦海里卻禁不住想起從前。
從前,宋擷玉雖高傲驕縱,但絕不會象如今這般下她的臉面,讓她走在下人之後。
她心裡不由的酸澀。
事實上,沒了宋擷玉撐腰,宋靜安才知道,在王府里,一個庶女想要活著,遠沒有她曾經感受過的那般輕鬆自在。
不能再想吃什麼便向廚房裡要什麼,不能再隨時做新衣裙,更不能想出門便出門……
以前想得到這些,她只需要慫恿宋擷玉,或是以她的名頭行事,下人們自然會將她要的奉到面前,但如今誰都知道宋擷玉惱了她,不再理會她。
況且父親還親自下令將姨娘送到莊子上,絲毫沒有讓人再回來的意思。
她在這府里徹底失了勢,就連身邊的元芫元鞠也被王妃以「沒有好好勸著二姑娘謹慎行事」的理由送走了,換了兩個陌生的丫鬟。
下人們哪裡還理會她額外的要求,一應生活都只會嚴格的按照份例。
甚至她那日口中無味,想喝些甜羹湯,新來的丫鬟都會一板一眼的道:「今日的份例沒有,姑娘若是想喝,須得另外拿銀子出來買。若是姑娘不想出銀錢,那便只能去尋王妃,王妃准了,廚房才會提另做下。」
一碗甜羹湯,她怎麼可能去尋嫡母,難道生怕嫡母現在還不夠厭惡她麼!
最後,宋靜安只能沉默的拿出銀子買了一份,只是真正喝到嘴裡時,甜的也泛著苦味,苦得她直掉眼淚。
胡思亂想著,人已經進了廳堂。
眼見宋擷玉繼續往臥房走,宋靜安沒有多想抬腳便跟了上去。
可還沒邁出兩步,玉珊便攔下她,「二姑娘,請先在這裡稍坐,郡主過會兒便出來同您說話。」
宋靜安被一個丫鬟攔住,心下不由忿忿,「我從前都是直接跟姐姐進房的,姐妹之間,有何妨礙?」
玉珊不卑不亢的道:「恕奴婢多嘴,郡主體恤二姑娘,但二姑娘卻應更加重規矩才是。便是姐妹之間,也有身份之差,嫡庶之別。您還是在這裡坐坐,若是郡主請您,奴婢再迎您進去。」
「你!」
宋靜安被說的又羞又臊,恨不得抬手甩她一巴掌!
可指甲刺進掌心,她到底沒有敢。
宋擷玉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宋擷玉了,丫鬟這番說辭未必沒有她的授意,宋靜安一點也不懷疑,她若是在這裡打了這丫鬟,等宋擷玉出來就會尋個由頭讓她加倍償還!
咬緊牙冠,她不得不忍下這口氣,她沒有忘記,自己今日是來求人的。
她不再去看玉珊,緩緩退回椅子上坐下。
臥房內,宋擷玉由丫鬟侍候著脫下繁複精緻的衣裙,換了更柔軟更適合在家中穿著的貢鍛所制的裙衫,銅鏡里,嬌顏如花,玉淑的一雙巧手在為她拆下頭上的金鏍絲步搖等首飾,重新梳通一頭如瀑的青絲,又簡單的挽了發。
聽著外面十分安靜,她隨口問道:「人走了?」
玉淑抿唇笑道:「沒有,二姑娘好耐性,還在外面等著您呢!」
宋擷玉翹了翹唇角,「的確是比從前耐性好了很多,看來人要變,也是很快的。」
環境改變,人自然就變了,變得更識時務。
只可惜這只是表面罷了,骨子裡想變可沒那麼容易。
玉淑小聲道:「從前,王妃與郡主太過仁厚了,才叫有些人越來越失了分寸。據奴婢所知,京城裡其他府中的庶女可少有過得這般寬鬆的。」
宋擷玉凝神想了想別家的庶女,似乎的確是如此。
寵妾滅妻的男子畢竟是少數,男人多半還是要好名聲的,既然家中由著嫡妻作主,那庶女自然要夾著尾巴作人。
徐非那等性子過於軟弱的,否則哪家的正室拿捏不了個庶女呢!
不僅是吃穿住行這些,便是將來的親事,也有的是法子讓人表面看著光鮮,實則內里吃悶虧,總之後宅之中,真想整治人,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出。
她不由的嘆道:「所以說人心不足蛇吞象嘛!過得好了,還想更好,再往上,可不就想跟我比一比麼!」
挽好頭髮,玉淑為她插上支通透晶瑩的白玉簪,宋擷玉起身去了廳堂。
坐到上首,她漫不經心的道:「說吧,找我有何事?」
宋靜安等得身子發僵,見她終於出來了,連忙打起精神,討好的笑了笑,「有些天沒見,姐姐愈發地美了,妹妹瞧著都覺得自慚形穢,想來姐姐外出赴宴時,定是宴席最惹人矚目的……」
不等她說完,宋擷玉就輕擺了下手。
宋靜安只當她脾氣改了,連這些恭維話也不愛聽了,不料宋擷玉望著嘆息道:「妹妹這說辭總是這一套,聽得膩歪人了,你在屋裡呆了那麼久,也沒想些新詞兒麼?」
「什……什麼?」宋靜安有些發懵。
宋擷玉挑著眉梢道:「你從前每天恭維我的說辭都不帶重樣的,聽起來的確是令人神清氣爽,可如今明顯懈怠了,難不成是有段日子沒說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