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章 千齋閣
宋擷玉眼神呆滯了三分，片刻之後回神，自從謝央死後，對於那些王師，她也盡數想開了。
看著玉淑好奇的臉，宋擷玉慢吞吞開口：「祭天從太祖那一輩傳下來，往後歷任天子皆要祭天，三年一次，用於向上天祈願，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玉淑聰慧，很快就聽出了宋擷玉的言外之意：「所以……便是這回，天雷劈死了太祖最愛的戰馬，這才讓太祖更加堅信神明一說？」
宋擷玉不置可否，手指指腹握著茶盞，摩挲著：「天雷劈死戰馬後，大禹確實好過了不少，由此可見，神佛一說，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這世間奇事，確實大多不能用人力來解釋，比如她的重生，究竟真的是老天垂憐，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還是只是南柯一夢……
不過這些她都不在乎了，重生也好，南柯一夢也罷，通通都當做了上天對她的警示。
玉淑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一邊給宋擷玉捏著肩，一邊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宋擷玉無奈的搖搖頭，任她去了，那千齋閣糕點從來都是現做，玉嫻這麼一去只怕得費些時候。
閒著無聊，宋擷玉拿了塊糕點，小口的咬著，哪怕她對這位說書先生的話不怎麼感興趣，但無奈他的嗓子實在太過透亮，宋擷玉也聽的清清楚楚。
「這太祖是征戰四方，犯了太多殺孽，這才引來天雷，可咱們新帝為何也讓上蒼降下天譴？
這裡頭可有些隱晦，諸君可就得想想那位莫名其妙暴斃的前太子……」
玉淑本來聽的興致勃勃，可漸漸的便聽出了不對勁來，小心的覷了宋擷玉一眼，語氣發緊：「這是哪來的亂臣賊子？
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宋擷玉臉色也沉了下來，謝靈年輕寬和，頗有容人之量，對於這些捕風捉影的傳聞一向不怎麼苛責。
可沒想到，如今謠言卻是越演越烈，發展到當街宣揚，毫不遮掩。
那說書先生後面話越說越過分，連玉淑都聽不下去，臉色沉了下來：「王妃這人簡直是胡說八道，胡言亂語！奴婢這就下去將這人抓捕，送進官府！」
宋擷玉捏著杯盞的手微微用力，半晌才出了一口濁氣：「不必輕舉妄動，咱們只做不知便好。」
從祭天出事後，便是宮裡都人心惶惶，謝靈不可能料不到底下百姓會傳些什麼。
可他並無半點動作，甚至不曾出面肅清謠言，不知道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綢繆的又是什麼。
這時候，可別好心辦壞事。
聽宋擷玉不想管這事，玉淑就算再生氣也只能善罷甘休，賭著氣不肯再聽。
可哪怕不想聽，聲音還是源源不斷傳了過來。
「洪美人便是第一道天譴，天子年幼，如何做這逆天的事？
聽說雍王隔三差五便要入宮，天子對雍王的話言聽計從，群臣遞上去的奏章都得雍王過目點頭，陛下才能蓋上玉璽，這第二道天譴什麼時候下來，咱們只等著瞧便是！」
聽到這，宋擷玉的拳頭也硬了，這人編排謝靈就算了，竟然把雍王也給牽扯進去。
若是話題只涉及謝靈這位新帝，宋擷玉尚且可以當成以訛傳訛，畢竟自從安王和祁王入京之後，散布謠言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京中關於謝靈的傳言更是數不勝數，人云亦云也是有的，說明不了什麼。
可沒想到這人竟然將矛頭牽到謝俶身上，事情局面也就變了。
這是要斷謝靈的臂膀，拿她們雍王府開刀……
玉淑聽的也急了，顧不得宋擷玉的囑咐，就要出馬車將這胡言亂語的賊人給抓了！
「站住！」
宋擷玉一聲低喝，玉淑身子僵住，但還是聽話的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向宋擷玉的眼神焦急不解。
「王妃！」
宋擷玉陰沉著臉：「回來。」
玉淑紅著眼圈重新坐回宋擷玉身旁。
宋擷玉握著桌角，因為過於用力，手背青筋暴起，暴露了她心緒遠遠不如面上平靜。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過的，她本以為哪怕這謠言傳的再邪乎，火力也是對準他們謝家，宮裡那群人。
可她算來算去卻沒有算到，謝俶也姓謝，也是謝家的人，他一向中立，不曾參與皇位繼承這些事，對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更是不曾有半點念想。
可哪怕如此，這些人卻還是不放過他，仍舊要將他卷進來。
玉淑心裡本來還氣憤著，都快要被外面那人污衊王爺的話急哭了，好不容易才緩過情緒，一抬頭就發現宋擷玉臉色奇差無比，當下嚇了一大跳，連忙湊上去。
「王妃你怎麼了？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奴婢去叫大夫！」
宋擷玉一手抓著桌角，一手死死的抓著玉淑的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眼神通紅。
「別去……」
聲音嘶啞難聽，情緒壓抑到極致，說到後面，甚至還大力的咳嗽起來。
玉淑更加著急了，這模樣哪裡像沒事的人？
可玉嫻姐姐現在不在這，只有她陪在王妃身邊，手還被王妃抓著，便是想忤逆一回，王妃抓著她的力道太緊，手也掙脫不開。
就在玉淑急的要哭出來時，宋擷玉終於好轉，臉色重新恢復了血色，喘息聲也停了，除了臉色還冷著，其他跟之前一般無二。
「安王和祁王，恐怕聯手了……情勢有變，咱們都得小心著些。」
玉嫻便是這時候回來，她提著一溜糕點，掀開轎簾時便聽到這話，心頓時沉了下去。
玉淑見她回來，如同看了救星，語氣微顫：「玉嫻姐姐……」
玉嫻看了一眼玉淑又看了一眼宋擷玉，半晌垂下眸子：「王妃，你方才也聽到了那位說書先生的話？」
她提著糕點走回來時便見到一堆人圍在那裡，為首之人穿著一身長杉，瞧著還算是仙風道骨，站在那裡鼓吹人心，說些胡話。
她急匆匆的回來，就是擔心王妃聽了這話動氣，可還是來晚了一步。
捏著糕點的手緊了緊，玉嫻抿了抿唇，眼底戾氣叢生。
這些惡人，真是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