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風雨飄搖之際
「您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宋擷玉咬著唇，只覺得渾身上下像是被丟進冰窖之中，冷的發抖。
太皇太后並未立即回她，反而是走近了敏太貴妃，滿臉憐愛的幫她掖了掖被角。
「長樂，你可知一種秘藥？
叫做少陰同心魅丹，女子吃了，會在短期內容色越來越盛，冽冽如月華之輝，灼灼如當空之陽。」
宋擷玉定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極力想要回憶起當年敏太貴妃年輕時的容貌，可怎麼也想不起來，她似乎在她記憶中，就是和這延慶宮連在一起，剝離不得。
「你姑母，便是吃了這藥，如今，藥效到了，命數也到了。」
太皇太后抓著敏太貴妃的手，語氣悲憫。
宋擷玉咬著唇，看著敏太貴妃，煞紅著眼，眸底滿是不敢置信，良久才吐出來三個字:「……為什麼？」
這些年，姑母的容貌在宮中一向是佼佼者，少有人能比肩，榮寵不衰，哪怕新帝的妃子進宮，與姑母站在一塊，也少有幾個能打的，被襯得黯然失色。
這般逆天的丹藥，哪裡能沒有副作用？
所以，這就是姑母容貌迅速衰敗下去的緣由？
她一直以為是陶太后動了手腳，可沒想到竟是這麼個緣由……
太皇太后終於起身，去了旁邊的偏廳，宋擷玉猶豫片刻，很快也跟了上去。
旁邊偏廳只點了幾根殘燭，殿內昏暗，搖曳不明，太皇太后一頭銀絲亮眼，臉色卻被這暗光給籠罩的晦暗不明。
「當年先帝疑心淮陰王府，奪了你祖父的兵權，極盡打壓之能事，使你祖父鬱鬱而終，後來，你爹爹與你母親兩情相悅，你祖母本是不同意的。」
宋擷玉聽的震驚，她本以為爹爹和母親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曾想竟是爹爹主動求娶。
太皇太后身子不好，走兩步就得咳嗽幾聲，拿了帕子掩口，聽著壓抑的很。
「你母親出生李家，你外祖父是天子太傅，德高望重，淮陰王府當時權勢滔天，已經到了頂，招來了天子猜忌，若是再與高門大戶結親，那便是自尋死路。」
太皇太后年紀大了，聲音蒼老嘶啞:「後來你父親被你祖母打了五十鞭，後背成了一團爛肉，在床上躺了半個月，生命垂危，大夫硬生生從鬼門關把你父親命給拉回來，你祖母這才無奈妥協。」
宋擷玉聽著這些事入了神，若是有這般的開頭，那也難怨上輩子阿娘鬱鬱而終。
太皇太后坐下，端了旁邊的茶盞，撇了撇茶沫，鬆弛的麵皮面無表情時不怒自威。
宋擷玉並不坐，端端正正的站著，額前的碎發遮住了她半張臉，看不出心思，只能聽到她凝窒緊張的嗓子微顫:「所以，這便是姑母進宮的緣由……」
太皇太后撇去茶沫的動作頓了頓，一雙精明包容的眼深深的看向她，見微知著，倒是有幾分雍王的影子。
將茶杯放在一旁，太皇太后也不再打啞謎:「娶了你娘後，你爹便摔斷了腿，卸了兵權，從此再不上戰場，只做個閒散王爺，你母親也多年不回娘家，自嫁進淮陰王府，除了你三兄妹出生回了三次娘家，其餘時候，連封書信都不曾。」
後面的話不必再說，宋擷玉也猜到了大概，先帝性子多疑，哪怕淮陰王府付出這般大的代價，恐怕也打消不了他心裡的疑慮。
太皇太后放在茶杯上的手微微的發著抖，聲音不穩:「我們都低估了帝王的猜忌之心，淮陰王府開始常常出事，被人狀告，惹了官司，風雨飄搖之際，敏兒退了從小訂下的婚事，入了宮，護住了淮陰王府。」
聽到這，宋擷玉總算是明白了來龍去脈，姑母的姿色絕不會差，可在美人盛行的宮裡，容貌或許是一時的優勢，卻絕不是一世的優勢。
而少陰同心魅丹的另一處不為人所知的妙用，便是能讓交合者雄姿勃發，精力大盛。
通俗點說，就是采陰補陽，以姑母的陰，補先帝的陽。
這便是多年來姑母寵幸不斷地由來，這也是先帝被謝央下了這麼多年的藥卻仍多活了這麼多年的由來……
一切都有了解釋……
剩下的話再聽不清了，太皇太后走後，宋擷玉臉色發白，指尖冰涼，眼前發黑，片刻之後竟是有些站不穩，差點摔了下去，幸好扶著旁邊的柱子，這才堪堪穩住身形。
玉嫻玉淑在外面等了許久不見她出來，忐忑進了殿門，好不容易尋到她，卻見她淚流滿面，像是受了什麼打擊一般，都被嚇得心驚肉跳。
「王妃，您怎麼了？」
宋擷玉面容呆滯，緊緊的咬著唇，下唇甚至被她咬出來血，淚珠子不住的往下掉。
玉嫻玉淑對視一眼，兩人都急了，若是為了敏太貴妃的事，可方才進門王妃也沒這麼大的反應，怎麼才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竟是成了這般模樣？
就在玉淑急得要去御書房找謝俶時，宋擷玉才終於有了反應，拿了帕子擦淚，扶著玉嫻的手起身。
「先回府。」
太皇太后說，當時淮陰王府正值風雨飄搖之秋，所以姑母犧牲自己入了宮，服了藥，如今這藥效到了頭，若是不停，便只有一個月的活頭，姑母本該在謝靈登基時便沒了性命，可她偏偏停了藥，為了護住她和燕兒，不讓陶太后得逞。
少陰同心魅丹，乃是秘藥，若是服用，每月都不能停，一旦停了，便會遭到反噬，容貌迅速衰老，身體還會如萬蟻噬心。
讓她進宮，便是掩飾敏太貴妃發病，敏太貴妃絕不能這時候死，至少得有個緣由，拖上十天半月，而不是突然暴斃。
這秘藥絕不能泄露，否則淮陰王府必將遭遇滅頂之災。
宋擷玉走到殿門，被日頭一曬，身子晃了晃，玉嫻一把將她扶住，這才讓她緩過來。
可與此同時，心頭巨大的難過愧疚一瞬間鋪天蓋地涌了上來，宋擷玉扯了扯嘴角，眼淚卻落了下來，一時似哭似笑。
風雨飄搖之際，淮陰王府風雨飄搖之際！所以上一世，燕兒入宮，也是吃了這藥？
她竟是將淮陰王府，將燕兒連累到如斯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