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 畫
宋擷玉和謝俶跟著朱誠來到御書房，一進門就發現謝靈正背對著他們，手裡拿著狼毫，正在宣紙上畫著什麼。
「陛下，雍王和雍王妃來了。」
朱誠一進門便恭敬的跟他稟報，謝靈還是沒有動靜，反而還在宣紙上寫寫畫畫。
宋擷玉和謝俶對視一眼，彼此都沒能摸清謝靈的心思，只能一言不發，站在朱誠後頭垂眸等著。
半刻鐘後，謝靈才放下筆，轉身，面目溫和，似乎是才發現謝俶和宋擷玉站在他身後。
「王叔覺得朕這幅畫如何？」
謝俶垂手站著，眉目冷清，聽到自己被點名，這才抬了抬眼，上前一步，掀了掀眼皮子，看了一眼畫，隨後又恢復成剛剛那副淡漠模樣。
「甚好。」
謝靈等了半天就等到他這麼兩個字，一時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朱城在旁邊聽的也是一臉佩服，能這麼敷衍陛下的，恐怕也就雍王有這個膽子。
果不其然，沒多久陛下便哈哈大笑起來，根本沒有半點怪罪之意，反而像是極暢快的模樣：「那不若朕便將這畫送與皇叔如何？」
宋擷玉在旁邊聽的稀里糊塗，這般敷衍他，謝靈竟然還要給雍王府賜畫，謝俶在先帝面前就頗受器重，如今換了新帝，榮寵加身竟是比先前更甚。
謝俶倒是沒什麼反應，極其自然的伸手將那畫接了過來，態度不卑不亢，眉目低闔。
謝靈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賜畫，他們這些做天子的，心眼從來要比旁人多出一竅來，這九五至尊的位置才能坐穩，不至於被人給算計了。
宋擷玉視線在謝俶手上滴溜溜的轉了一圈，有些好奇他手裡那幅畫究竟畫的是什麼，可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就聽到頭頂謝靈突然開口：「這畫雍王妃還沒瞧見吧？
王叔可不能如此專權，讓雍王妃也瞧瞧，若是不妥當，朕也好再重新畫一幅，就當作送王叔和雍王妃的大婚賀禮。」
宋擷玉：「……」
她和謝俶已經做了一年夫妻，這時候他倒是想起來送賀禮了，未免遲的有些太過分了吧？
宋擷玉現在的心情就是一個悔字，恐怕謝靈視線一直放在她身上，否則怎麼可能她才瞥了那麼一眼就被他抓了個正著？
根本就是在引君入瓮呢……
若是先前只是七分猜測那現在便是十分的肯定，這謝靈一定是沒憋什麼好心思，那畫恐怕有些玄機在裡面，
磨了磨牙，宋擷玉訕訕的將這畫接了過來，當著謝靈的面打開。
這畫不算太長，宋擷玉很快便看見了畫裡的全貌，本以為上面會有一些暗示性的題字，可沒想到整幅畫卷極為簡單，只畫了一棵碩大的桃子樹。
整幅畫唯一詭異的地方便是地上落了滿地未成熟的桃子，像是被人故意剪下來的。
這畫初看沒有什麼特別的，可細細看來卻總覺得莫名透著一股殺意，宋擷玉不自覺打了個冷噤，不著痕跡的將這畫收了起來，重新捆好。
謝靈視線一直若有似無的盯著這一邊，見她這反應，嘴角微彎，笑的意味不明：「雍王妃覺得朕這畫如何？」
宋擷玉默了片刻，對他明知故問的行為很是無語，他可是當今天子，就算拿了毛筆在這宣紙上隨意的撒上幾滴墨滴他們也只有夸的分，哪裡還敢挑什麼毛病？
更何況先帝的這幾個皇子還著實沒有幾個真草包的，哪怕是生在平常百姓家，那也是絕對出挑的存在，謝靈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否則也不會讓先帝如此厚愛，最後甚至坐上了帝位。
樸實無華見真章，越是簡單的畫越是講究真功夫，謝靈畫工一向不錯，能文能武。
「陛下的話自然是極好的。」
摸不清謝靈的套路，宋擷玉也不妄動，斟酌著拍了一個不會出錯的馬屁。
「哦？
那雍王妃覺得這幅畫好在何處？」
宋擷玉話音才落，謝靈便緊跟著又問了一句，竟是窮追不捨，非得讓她答個所以然才行……
她一時還真有些憋屈，只能勉強在腦子裡想了一些讚美之詞丟出來：「陛下畫的這桃樹枝葉繁茂，宛如真物，而地下的桃子更是纖毫畢現，各不相同。」
她這話並不全然算得上是馬屁，平心而論，這話謝靈恐怕是下了大功夫，滿朝之中能畫到他這水平的數不出一個巴掌。
片刻之後，響亮的巴掌聲在御書房之中極為突兀，謝靈似乎龍心大悅，鼓起了掌。
「好！雍王妃不愧是出身大族，見識非凡！」
若是旁的女子被當今天子誇了一句見識非凡，只怕高興的都找不著北，可宋擷玉卻對這句誇讚不屑一顧，反而還頗為忐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豎起了警惕心。
謝靈視線在謝俶和宋擷玉身上流連了會兒，像是絲毫未察覺到他們的心思似的，自顧自開了口。
「朕還是皇子時，曾經去了一趟江南，這幅畫便是當時所看之景。」
他語氣悵惘，似乎當真回憶起了過去那些鮮衣怒馬的少年歲月，宋擷玉站的有些腿疼，不自在的動了動腳尖，還是安安分分的站好，半分沒在面上表現出來。
謝靈語氣漫不經心，視線卻一直放在他們二人身上，自然不會錯過宋擷玉的一舉一動，卻也沒有讓朱誠給他二人搬把椅子的意思。
「朕當年看到一農戶將那桃樹上的桃子全部給剪了下來，任憑那沒成熟的桃子在地上堆成了堆，不管不顧，屬實是驚了一下。」
謝靈將之前的舊事娓娓道來，宋擷玉並不懷疑他這話的真假，若不是親身經歷，絕不可能說的這般引人入勝。
一時也來了興致，看這畫上的桃子，都足以可見碩果纍纍，恐怕謝靈瞧見的場面要更宏大。
農戶有個好收成不容易，可為何要將這些桃子都給糟蹋了？
宋擷玉百思不得其解，朝謝俶看過去，卻見謝俶還是那副無波無瀾的模樣，跟老僧入定似的。
竟像是半點求知慾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