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央話音才落,就聽到宋擷玉一聲輕笑,而與此同時,宋青山那邊也是一聲冷哼。
兩人這態度,意思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宋擷玉忽然平靜下來,眼裡神色多了三分嘲諷和七分的隨意:「淮陰王既然如此果斷,那長樂也不能白白背了這些罵聲,索性做了這個惡人。」
謝央臉色難看,他這是弄巧成拙?本來是指望宋青山給他助攻,萬萬沒想到宋青山這人性子竟是這麼頑固不化,聽了宋擷玉的話竟是半點退路都不給留,徑直將宋擷玉罵了一通,父女決裂。
這兩父女性子如出一轍的傲,就跟那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若是打感情牌或許還能讓宋擷玉軟化下來,被宋青山這麼一罵,只怕宋擷玉最後一絲軟和的可能也沒了。
宋擷玉扶著玉嫻的手起身,面色冷然,覆了一層寒霜,眼神凜冽,說話的聲也是十足的不客氣,連場面功夫都不屑做了。
「太子殿下,您若是為了宋大人的事尋我,那長樂就不奉陪了,告辭。」
說完,便隨意的沖謝央行了一禮,竟是真走了。
屋子裡只剩下謝央和宋青山,謝央心裡鬱氣難消,面色不怎麼好看,一雙瑞鳳眼陰沉,打量了宋青山幾眼,忽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森利白牙:「淮陰王是真性情還是故意裝傻?」
宋青山維持著低頭的姿勢,語氣一如先前:「太子殿下這話,臣不明其意。」
謝央眸色越發深沉,捏著茶盞的手用力過度,隱隱可以看到手背暴起的青筋。
片刻之後,才將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語氣陡然鬆弛下來,卻仍舊難以掩飾其中冷然之意:「淮陰王既然聽不懂,那就回吧,孤雖然如今是監國,但凡是,還是要以律法為先,不能以權謀私。」
宋青山沉默片刻,語氣沒了方才的怯弱無力,反而多了三分決絕:「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沒得商量?」
謝央連個正眼都沒給他,側臉輪廓刀削一般:「百因必有果,因種下了,孤當年不是沒給淮陰王遞過橄欖枝,只可惜……」
他話說到一半便不曾再說下去,但意思兩人都心知肚明,宋青山終於黑了臉,竟是連禮都沒施,直接甩了袖子就出了殿。
劉慶看的瞪大了眼,只覺得這淮陰王府一家子都是膽大包天的,宋鶴軒如此,宋擷玉對太子更是囂張跋扈,如今宋青山也是如此。
他算是明白什麼叫做上行下效,上樑不正下樑歪!
「太子您別跟這等人置氣,以後有的是時間收拾他!」劉慶看謝央面色不好,連忙討好的給謝央倒了茶,希望能讓謝央消消氣。
謝央從宋擷玉進來到現在,已經灌了好幾杯濃茶,此時只覺得自己肚子裡儘是水,越喝越覺得焦躁難忍,火氣旺盛,哪裡還冷靜的下來?
啪的一下,謝央手裡捏著的杯子狠狠的砸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慘不忍睹。
「要不是才動了邢繡芸和宋鶴軒,一時不能太過惹眼,否則孤5一定要將宋青山這個不識好歹的下了大牢!」
劉慶在一旁戰戰兢兢不敢開口,生怕哪句話沒說對惹了謝央不痛快。
等謝央喘了好幾口氣緩和下來,才小心的開口:「太子殿下,您熬了這麼久,如今才到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時候,何必急於一時?淮陰王此人脾氣又倔又傲,誰的面子都不給,有什麼懲罰能比喪子之痛白髮人送黑髮人更讓他痛徹心扉,悔之莫及?」
劉慶的話著實很好的寬慰到了謝央,讓謝央臉色好看了些,宋青山這人,悍不怕死,再沒有比親手送走自己引以為傲的嫡子更能讓他後悔莫迭的了。
謝央閉了閉眼,語氣隱忍:「等?孤已經等了十幾年,不想再等了……」
劉慶心驚了一下,心裡對謝央這話有了些猜測,卻又不敢相信:「太子殿下這話的意思?」
謝央再睜開眼時,眼裡已經沒了迷茫猶疑,眸色沉沉,深不可測:「父皇若是清醒著,必定也不能接受自己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這副模樣,孤身為太子,自然得解了父皇的憂愁。」
劉慶心口跳得劇烈,腦袋發熱,但心底始終存著一絲驚恐不安。
太子殿下這意思,分明是要提前將陛下給送去歸西。
如今雖然太子的權利跟皇帝沒什麼區別,可終歸不名正言順,若是陛下殯天,太子才是真正的天子,一切方才是真真切切的塵埃落定。
謝央這話一出,便覺得再也忍不下去,他要真正的坐上那把龍椅,將權利緊緊握在手心,宋擷玉,她絕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她從前眼裡是他,日後也必定得是他!向來只有他謝央放棄旁人,宋擷玉還是頭一個敢對他不屑一顧的。
宋青山從宮裡出來,才一出宮門就看到了自家王府標誌的馬車,頓了頓,才收拾了面上神色,緩步過去。
馬車裡,李瑢正坐著,手上拿著一串念珠,半閉著眼,嘴裡喃喃念著經文。
「阿瑢,你怎麼過來了?」宋青山嘆了口氣,聲音里難掩關切:「你身子不好,在府里呆著便是。」
李瑢終於停下了捻著珠子的手,睜開了眼,眸色悲戚:「如何了?」
宋青山沉默片刻,忽然搖了搖頭,額頭的皺紋越發深了些。
李瑢眼一眨便忽然落下了淚,倒是沒多哭訴什麼,語氣也是異常的冷靜:「早先便猜到了謝央的態度,你又何必進宮受此折辱?」
宋青山此時才將心裡的無力難過全部浮於面上,聲音滄桑,像是一瞬間老了十幾歲:「那是我嫡親兒子和兒媳婦,便是早知結局,但哪怕有一絲希望,也得試試……」
說完,宋青山像是忍無可忍,一拳頭錘在了馬車上:「謝央實在是欺人太甚!用子燁逼迫玉兒還不夠,如今還要我這個親生父親逼著玉兒去干那紅杏出牆的買賣,真把我當龜公了不成?」
真是當淮陰王府真沒了骨氣,便是賠上整府,他也干不出賣女求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