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四季園那邊傳來消息,宋天醒了。」
玉淑急急忙忙的過來,臉上終於有了喜色,這些日子以來,王妃院子裡烏雲密布的,氣氛低沉的嚇人。
她和玉嫻兩個人看著擔心,偏偏也沒什麼辦法。
聽到這消息,宋擷玉眸中神色果真亮了亮,站了起來,薄唇緊抿,身上的馬面裙滑落下來。
「出府。」
雖然太子府的事已經從與宋天同行之人聽了一個版本,但是她還是想親口聽宋天說一遍前因後果。
她始終不肯死心,不敢相信王行遠就這麼落在謝央手裡,他這麼通透一人,既能偏安一隅,也能高居廟堂,怎麼能被生生折磨至死?他不該是這麼個下場。
到了四季園,宋天坐在床上,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裡衣,隱隱能看到腰間纏了紗布,能看到滲出來的血跡。
看到宋擷玉,宋天掙扎著要下床,被宋擷玉制止:「別動,這時候拘泥於這些虛禮,不僅毫無用處,還只會給你我添麻煩。」
宋擷玉這話說的不算客氣,但效果顯著,宋天低著頭,身子繃直,整個人氣質萎靡。
玉嫻在一旁搬了錦凳,宋擷玉在旁邊坐下:「我不想聽什麼道歉愧疚,宋天,我只要一句話。」
宋擷玉眸色黝黑,微閃,碎光破裂,讓她看起來有些脆弱:「……王掌柜,究竟如何了。」
她問這話,本也沒抱多少希冀,她只是不甘心……
宋天沉默了片刻,才終於開口:「小的無能……確實沒能救出王掌柜。」
宋擷玉心頓時像被一塊大石頭砸的四分五裂,沉重的喘不上來氣,閉了閉眼,平息了心中翻湧上來的氣浪。
終究,還是她間接害死了王行遠嗎?
還沒等宋擷玉緩過來,就聽到宋天忽然開口,語氣猶豫,帶著不確定:「小的受了重傷,被人背出去時,回頭看了王掌柜一眼,王掌柜旁邊……似乎藏著人。」
宋擷玉身子僵住,不敢置信,一雙桃花眸登時瞪大了,死死的盯著他:「你什麼意思?」
宋天直視著宋擷玉,眼神逐漸堅定下來:「王妃,王掌柜,或許被救了出來。」
心口開始狂跳,宋擷玉死死的攥緊帕子,面上紅了白白了紅,高興迷茫交雜,竟是一時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
旁邊的玉嫻忽然插了一句嘴:「可除了我們一行人,還會有誰會救王掌柜?」
她沒說出口的是,就算王掌柜的真被救了出來,可救王掌柜的究竟是敵是友?救王掌柜究竟是何目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是想藉機用王掌柜威脅王妃?或者是威脅太子?
宋擷玉自然明白玉嫻在擔心什麼,視線盯著虛空一點,語氣平靜:「不管救人的是那方勢力,又是什麼目的,都比落在謝央手裡要好。」
至少在別人手裡,王行遠還能苟延殘喘幾天,等她們救他,可若是落在謝央手裡,王行遠這條命,絕對保不住了。
宋天一直在旁邊沒有開口,臉色明明滅滅,看著極為不好。
好半晌,才咬牙艱難開口:「王妃,小的……有事瞞了您。」
宋擷玉被宋天這一出給弄得七上八下,宋天瞞了她事?可宋天能瞞著她什麼?
腦子裡忽然閃過謝俶的臉,和他看著她時,暗淡複雜的鳳眸,心裡突然預感到了什麼。
果不其然,宋天將那天去雍王府求救,被太子府的人跟蹤,最後被謝俶手底下的楊瑾給幫著脫了困的事都說了出來。
「王妃,王爺當日便猜到了您是這四季園後頭的主子,小的雖然不承認,但王爺似乎認定了此事,還讓小的不用拿這事叨擾您。」
宋天雖然沒王掌柜本事大,也沒王掌柜聰明,可他有一點強,便是能看出來這人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
跟這位雍王殿下打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能看出來雍王殿下是坦蕩君子,不是那等奸佞小人,他想著,有雍王殿下幫忙,王掌柜定能被救出來。
介時,他再跟王掌柜商量這事該如何處置,畢竟雍王殿下和雍王妃的關係多好,他們都看在眼裡,王妃小小年紀,這些年來所有事都是自己擔著,雖然宋擷玉從未叫苦叫累,可他們這些下人看著心疼。
如今好不容易有雍王爺護著,也算覓得良人,神仙眷侶,若是因為這事心生隔閡,他們死一百遍都不為過。
可是萬萬沒想到,王掌柜沒能救出來……
事情走到今天這地步,他也不能再瞞下去:「王妃,小的暈過去之前,瞧著藏在王掌柜旁邊的,像是雍王殿下身邊的楊侍衛……」
宋擷玉被宋天話里接二連三的信息震得頭暈,僵直著脊背才沒讓自己強撐著的一口氣泄了。
所以,謝俶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她掩藏下來的秘密,虧她還費盡心思的在他面前遮遮掩掩。
真是可笑至極。
宋天看著宋擷玉蒼白的臉色,心裡的愧疚壓都壓不住:「王妃,這事都是小的無能,要不是……」他閉了閉眼,聲音決絕:「此事無法補救,小的願以命抵罪,平息王妃的怒氣。」
他說完,竟是要拿了放在一旁的銅長勺子尖端刺向心口。
玉嫻在旁邊離得近,嚇得一把抓住了簪子,登時便有猩紅色的血液滴落下來。
誰也沒想到會出這事,宋天臉色蒼白,嚇得一鬆手:「玉嫻姑娘,你沒事吧?」
宋擷玉臉色也難看下來,比得知宋天瞞著她的事時更難看。
玉嫻還緊緊的捏著那根銅勺子,看宋天鬆了手,這才心有餘悸將銅柄勺子給丟開。
銅柄勺子丟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極為刺耳,聲音不大,可是聽在耳里有雷霆之效。
宋天緊緊抿著唇,垂眸,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宋擷玉看了一眼玉嫻的手,見只是皮外傷,這才閉了眼平復心頭的怒氣,再睜眼時,眸中慢慢的失望和痛心,微啞著嗓子質問。
「宋天,你當真覺得自己的命,就這麼賤嗎?」